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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说罢,扯了弃儿,便回那绿玉楼台,弃儿不由羞得要哭出来。偏大桃又促狭,猛一掉头道:“应该这样才对,如果不双双的前去申谢,那何仙子一定是要怪上门来的。”

  说罢,又向梅莹挤挤眼,方才向骊珠洞口而去。弃儿一伸拳头,捶了梅莹一下道:“全是你,无端要谈什么前生的事,到惹她取笑我!”

  梅莹不由叫声,“啊呀!”接着又笑道:“我这背上已经好多年没有被人捶,如今你这一回来,又该倒楣咧,谁教我是远弟的表姐来,凡事还能不看在他的份上吗?”

  弃儿猛忆前情,想起前生的事果然自己不但和江远情好甚笃,便和梅莹也如嫡姐妹一般。再一细想,当年的事,江远虽然不应该说那笑话,但自己也过于小性,竟疑他诬蔑自己不端,以致自毁仙业,率尔轻生,如非幸遇恩师雪山姥姥收在门下,岂非万劫不复。

  如今虽然天缘巧合,得于无意中将五行日月轮中的日轮寻来,夫妻重逢,前事大白。但这历转数劫的生老病死与诸般磨难,岂非都因一念之忿而起,又害得江远也跟着兵解转劫,其受尽诸般苦恼,也必和自己相同,不由悲从中来,又掩脸娇啼不已。

  梅莹连忙搂着她道:“你好好的又哭什么,如今已是双轮璧合,破镜重圆,还有什么不心满意足的。再说,你现在已蒙雪山老前辈收在门下,她老人家出入释道两门,自成一家,在散仙之中,算是已经登峰造极,你能得到这样的恩师又还有什么不好的?说起来,不全是因祸得福吗?您前生本来就爱哭爱笑,还爱生气,难道那一份习气还未曾忘却吗?”

  说着,一路抚慰,回到了那座楼上,先向江浩,献上那三粒何人仙实,又说明一切,弃儿也跟着哭拜在地呜咽不已。

  江浩一面接过那三枚仙实,一面命梅莹扶起弃儿,呵呵大笑道:“有此三枚何人仙实,那远儿就不患不能复原了。由此一端,足证正教各派,对于同道处处爱护,较之魔道的自私自利,一切以掠夺险诈出之就差远了。

  “我承此间诸位道友,以南极一方祛魔卫道之责相托,本来只有勉力从事,毫无把握,再则也恐那天外三魔,合力前往寻事,如今有此双轮合壁,便可不惧咧。但不知雪山道友如何吩咐,你二人知道一点吗?”

  弃儿只娇羞欲滴,掩面说不出话来。

  梅莹却笑道:“那大桃道友对于此事虽然未提,但以外孙女儿的忖度既是雪山老前辈命淑妹归来,必有深意。那前仙广成子洞壁篆书不也有双轮璧合神鬼皆惊的话吗?那便足见这一对五行日月轮,在未来这场仙凡浩劫之中要大显威力咧。

  “你老人家还想什么?大桃道友曾经说过,这何人仙实,要赶快服下去,你老人家,还不快送给远弟去吗?大会正日就在明天,说不定,我们会后就要赶回去,你不让他快些复原那怎么行?”

  江浩闻言,连忙接了三粒仙实,走向那张小榻,纳在江远口中,让他服了下去。梅莹又携了弃儿同到榻前笑道:“这是这里一株千年何仙所结仙实,人家全是看在淑妹份上送给你的,服下以后,只用本门玄功,运行一周天,便不完全复原,也可以行动自如了,今后你可不许再呕她呢。”

  江远服下仙实之后,闻言又打算起来,向弃儿申谢。弃儿见状不由瞪了梅莹一眼,红着脸看着江远道:“你别理她,这仙实服下去,必须要立刻运行一周天,药力才能和本身精气神融会,千万耽误不得。”

  江远连忙把头一点,又合上眼,仍用五龙蛰法,运行真气,梅莹只笑了—笑,又向江浩一使眼色道:“适才此间主人,大宴西方几位教主,不是力邀你老人家作陪吗?如今远弟既服仙实,已经不消再发愁得,还不快去看看,便不赴筵,你老人家,也得谢谢主人呀!”

  江浩会意,立刻一摸秃头,笑着走出去。不一会,梅莹又故意失惊道:“啊哎,我又忘记一件大事咧。”

  弃儿方才要问,梅莹已向楼下走去,那楼上静悄悄的,只剩下江远和弃儿两人。半晌之后,江远已将真气调匀,运行了一小周天,那何人仙实立生妙用,不但神清气爽,四肢百骸轻健得多,猛一睁眼,一见祖父、表姐均已他去,不在室中,只弃儿一人,倚榻而立,双蛾微蹙,一脸愁容,看着自己。

  他不由从榻上一跃而起道:“姐姐,我们是在梦中吗?以前种种,全都是我的不是。只因一句戏言,害你兵解转劫,如今细想起来,那真万死莫赎,不想姐姐竟然不咎既往,如此相待,更令我感愧万分了。”

  弃儿四面一看,不禁又把双蛾一蹙道:“如今我承大桃姐姐用恩师寒犀镜一照,已经悟出此中因果,不过那是几劫以前的事,还提它做什么。那绿衣妖人,便是和你们一同来此,大闹群仙会场的利仞天魔杨文秀,如果我当时不以一死明志,你能相信我吗?”

  江远连忙又慌道:“姐姐,你直到现在这个误会还不能解吗?当初我实在只是一句戏言而已,决无见疑之理,你怎么又说出这话来,如今当着皇天后土,我如有此丝毫疑念,便遭天劫,永远不能成道,你也总该相信我吗?”

  弃儿噗哧一笑,一伸手,掩着他的嘴道:“没有就没有,你为什么又发起誓来,算我相信你就是咧。不过,我自转劫以来,已蒙雪山恩师收在门下,他老人家所参的是仙佛合宗,你再打算象那样无赖缠人却办不到咧。”

  江远不由越发慌道:“你骗我咧,适才表姐和祖父说的话我全已听见,雪山老前辈不是已经答应让你回来吗?”

  弃儿笑道:“我骗你?她那才是一厢情愿的话,不瞒你说,不但恩师并无此意,便我这次转劫早也打定主意,决不再堕绮障,所以生来奇丑,如非被那怪物蓝鼍喷上一口毒气,又巧服九天朱兰仙实,直到现在还是丑八怪的样子,恐怕你也未必要我咧。”

  江远又慌道:“任凭你变得再丑些,我也非要你不可,便雪山老前辈不答应,我也必拼受责罚用去求她,即使因此神形皆灭,我都在所不惜。可怜我这几劫以来,哪里不曾寻遍,生老病死苦况全有限,这无法自己的相思,却再也消受不得咧!”

  说罢,一伸两臂,拦住去路,大有怕弃儿逃去的样儿。弃儿见状,不禁脸色一沉嗔道:“亏你还是个修仙了道的人物,又已历转若干劫,这等痴顽不和俗人一般无二吗?果真再如此,那我便永远不会再理你了。”

  江远一面陪着不是,一面又笑:“你这话我决不相信,你看圣贤仙佛,谁真无情来,刘樊合籍,葛鲍双修,固为千古佳话,便佛祖如来,如果真是个无情汉,他何必以昔渡世人为心咧?”

  弃儿闻言,不禁娇笑道:“你这简直是不通之论,刘樊葛鲍犹可说也,这怎么能扯到如来普渡群生上去。人家说士别三日则当刮目以待,你却愈见荒诞咧。”

  江远忙道:“我这并不是荒诞之论,只因一时情急,未能解释而已,你只再听我一说便明白了。你既说我不通,我便要问你,如来为什么发下普渡宏愿,你知道吗?”

  弃儿笑道:“那是为慈悲一念而起,他看得世人贪爱嗔痴,如入烈火地狱,于心不忍,才发下普渡宏愿,你正患此病,怎么反冤枉起我佛来,这不应该下拔舌地狱吗?”

  江远也笑道:“你既如此说法,那便更好说咧,这慈悲是始于不忍,那不忍不就起于对世人的怜爱嘛?虽然如来无家室之好,不落情网,但他对于世人由爱生怜,由怜而发普渡之愿,到底还逃不出一个情字。

  “他如无情,便不会有慈悲与不忍,更不会有普渡群生的宏愿,自己逃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又何必管世人的闲账咧。这情之为用,本来是可以从夫妇始而及于万事万物的,你怎么只见其小不见其大,反说我不通咧!”

  弃儿不禁又嗔道:“你这又是歪理十八条,我才不信咧,果真如此,你不会也将这作用放大些,用之于普渡群生吗?我听师父说,未来的这场仙凡浩劫大到不可思议,前仙广成子,留赐这对仙兵,也许已经算定,你我他日,必须在这场浩劫之中,稍尽卫道祛魔弭劫之势,你不去作正经打算,却一味来缠人,不自己先已着魔吗?”

  江远道:“你放心,我既具有这点至情,必定会把他发挥到极处,从对你起,一直对芸芸众生,那一对五行日月轮,虽是降魔利器,其利用,还抵不上这由至情发出来的真爱。你没看见,那众妙仙姑那高魔道,到底挡不住安琪儿用至情至爱铸成的金箭一射吗?”

  弃儿又嗔道:“我不和你说这个,说来说去,还不是一套,你才服下何人仙实去,还不宜多说话,我先去咧。”

  说罢,便又起身,打算下楼,江远又拦着,央求道:“好姐姐你别走,我们再聊一会儿。照你这么一说,怕我才服仙实,不宜多说话,不也对我有怜惜之意吗?既有怜惜之意,便是由至情发出的一点真爱。再说我现在既蒙各位仙师,各赠灵药,又得此仙实,人虽尚未复原,真气却已运行自如,你却无须再对我顾虑咧。你我已经几劫不见,你难道还吝此一刻吗?”

  弃儿不禁双颊一红,唾了一口道:“哼,我才不怜惜你,老实说,恨你还来不及咧。”

  江远见她娇羞薄怒无殊往昔,不由又引起一片轻怜蜜爱,更拦着不放,弃儿左闪右避,到底走不出去,不由有点真生了气,怒道:“这里是玉龙潭,可不是小仙源,你如再缠我,叫外人看见成个什么样儿,对不起,我这一走,你可别想再见面咧。”

  说着便将纵身飞去,忽闻梅莹娇笑道:“淑妹,你别走,我来咧。”

  说罢,人已从楼梯下面,探身进来又笑道:“二位谈得好好的,为什么又闹翻了咧?幸亏我来得正是时候,要不然不给你们和解和解,岂不又惹淑妹怪我吗?”

  弃儿不禁粉脸通红,瞪了她一眼道:“你这人,不是说忘记了一件大事吗?为什么放着大事不去办,转在这楼梯下面偷听人家说话呢?”

  梅莹道:“阿弥陀佛,天在头顶上,你为什么又冤枉起人来,我便再无赖死了,也还不至偷听你们二位的私语,那还成个什么样的人咧。

  “老实说,我是因为早就听人说过,这次是来与会的门人弟子,大会正日全有职司,我们虽然是不速之客,既已来了,又给人家惹过麻烦,远弟虽然受伤未愈,我却已经全好,多少也得尽点心意才好,所以才去问问何仙子有无派遣之处,并替远弟谢赐仙实之恩。

  “你想大会正日就在明天,还能再耽迟下去吗?人家急急赶去还来不及,哪有这闲工夫在这儿,窃听你二位说话咧?”

  弃儿不禁有点张口结舌的,又忿然道:“那你又为什么知道我们闹翻了呢?”

  梅莹笑得格格的道:“那是因为我才一上楼,便听见你说要走,又发狠要和远弟永不见面,生怕你们再闹翻了,才没等上来,就嚷着留你,这是适逢其会,难道也算是偷听了你二位的话吗?”

  弃儿又被问住,不由脸色更红得厉害,转向江远道:“全是你闹的,我本来就说不赢她这张利嘴,这一来,她更有理咧!”

  江远连忙又陪不是,答讪着向梅莹道:“那么,你既已问过何仙子,明天大会,倒底有没有我们的职司呢?我现在也好了,多少要替人家做点什么才好!”

  梅莹笑道:“那你倒不要于心不安,人家不但把你的职司排好,而且你们正是一对儿,只不过要罚站半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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