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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江远方才又闭上眼睛,用五龙蛰法,强调真气,渐渐安静下来。杨弃儿心中疑惧万分,不知自己与江远是何恩怨。

  猛听梅莹已从那白玉蒲团上站了起来笑道:“外祖父,要依我看,你和远弟二人全有不是之处。他不顾一切,舍死忘生的急急要把话说明,固然痴顽太甚,你老人家既把人家请来,又与雪山老前辈已经说明,为什么不先对这位杨道友把这场恩怨说明不也要好得多吗?反正他们是一对欢喜冤家,还有什么避忌吗?”

  说着,人已起来,一面向弃儿含笑为礼道:“小妹适因真气未能运行如意,心恐稍为大意,将来留下病根,所以姐姐到此未遑远迎,还请恕罪。”

  弃儿一面答礼,却因欢喜冤家四字,未免心中一动,立刻红潮上脸道:“姐姐如果真气尚未调匀,还请静摄才是,至于前生之事,暂时不说也罢。”

  梅莹笑道:“我不比远弟,现在早已好呢,只真气一经调匀便不难复原,要不然我也能跟他学,一见你来,便不顾一切抢着要说话吗?”

  说着又向江浩道:“外祖父,这里说话未免又令远弟激动,我和杨姐外面说去好吗?”

  江浩笑道:“你这妮子就是这样无状,当着生人连我也排揎起来,你既愿意和杨道友说明也好,不妨就此前去,也好让你远弟稍为休歇一会儿。”

  梅莹领命,携着弃儿笑道:“姐姐,这里不是讲话之所,我们且到那山坡下面去说说如何?”

  弃儿一面向江远告辞,一面又回头看了江远一眼,方才随着梅莹一同下楼。梅莹笑道:“你别不放心他,少时我将前情告诉你,只不记恨便算是宽宏大量了。”

  弃儿不禁脸上又是一红,两人一同出了那座绿玉楼台,缓步走下山坡,梅莹边走边说道:“姐姐,你现在雪山老前辈门下,当真就半点前因也记不起来了吗?”

  弃儿红着脸道:“小妹此生本一人家弃婴,虽蒙恩师从小便收在身边,便连今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何况数劫以前的事,否则焉有明知不言之理?”

  梅莹笑道:“既如此说,我便不妨直言相告了,老实说,你前生便是我表弟媳咧。”

  弃儿脸上愈红道:“既是前生的事,谁知道这些呢,只你不骗我就行了。”

  梅莹又笑道:“你别害羞,我平白骗你做什么,不信等回去一问雪山老前辈,她老人家,也许会知道的。”

  说着又道:“姐姐前生则也姓杨,名淑婉,出身成都玉真观女道士,原乃散仙玉真夫人门下,后随令师别开仙府南海复兴岛,也修成散仙地位。因与远弟云程相识,过从甚密,彼此全属旁门不禁婚嫁成了夫妇,便小妹也时常一同游行。本来天荒地老可以永不分离,谁知夙孽难逃,偏偏因一件细故,发生口角,闹得不可收拾。

  “不但姐姐因此兵解转劫,江远弟也历数劫方才重归外祖身边。其实当年此事,只不过一点极小误会,如非另有妖人播弄其间,你们也许决不会酿出那场惨祸来。我虽稍知其事,但迄今还有一点还没弄明白咧!”

  弃儿红着脸道:“到底为了什么事呢?既然我与江道友前生俱已修成散仙地位,难道竟为一点小事,便愤不顾身,连江老前辈和姐姐全无法化解吗?”

  梅莹一笑道:“你这一点倒还是老脾气,虽历数劫仍然未改,每次和远弟吵了嘴,事后全是怨别人没有替你们和解。须知你两位出事并不在小仙源,教我和外祖父到哪里替你们和解去咧。”

  弃儿不由羞脸越红道:“我是说正经话,你为什么要紧的话不说,却先来打趣人,这是什么道理?”

  梅莹笑道:“我何曾打趣你,真的是如此,不信你等远弟好了问一问他便明白咧。”

  接着又说道:“那事也因为这五行日月轮而起,我索性告诉你,你们两位前生向来出入必偕,从不单行,因此同道中有比翼双仙之称。那一次出事,便是为了往南海采取龙涎,制炼一种返魂香。想不到在真腊国一处荒岛上,你两人忽然分开,寻取龙涎。原本约定谁先寻着,便以剑光为号,由另一位去会合。却想不到远弟在岛外礁石之下,发现好多龙涎,放起剑光,却不见你人去,在那岛上整整寻了一天也没有寻着。

  “他心中自不免焦急万状,后来因在岛上寻遍不见人影,心疑你已离开那岛,又纵起剑光,飞在空中,查遍附近各岛,仍然不见踪迹,直到第三日中午,忽见仍在原来那座荒岛一座悬崖下面,飞起一个俊美异常的绿衣少年,直上太空一闪而没。接着便见你喜孜孜,持着一件奇怪的古兵器出来。远弟忙问道:‘为何几日不见,迭发剑光和本门信号也不见作答。’你却说:‘那崖下有一古洞,去时忽见洞口有五道光华拥着一轮象月光也似的东西一闪不见,因见光华有异寻常,料必系一件异宝奇珍。本想叫你,但恐宝物出世骤然飞去,所以独自入洞先细看一下,却不料那洞曲折直达海底,仗着五行真气,护身照亮,寻到尽头,已费不少时间。正打算折回寻你,那宝光又在身后发现,再回头时又被隐去,如此往来追逐好几次才将此宝寻着,却在洞中石壁之中,又因破壁取宝不易,所以才耽搁了这久等语。’

  “远弟闻言,一看宝轮也自心喜,又问你曾看见一绿衣少年没有,你当时因得宝喜极,摇头说并未看见。要依远弟本打算一同收取所见龙涎便行回去,偏你就必欲远弟入洞一看以坚其信。

  “谁知二人入洞看时,那藏宝石壁却现出一行朱书篆文,上面写着:‘日月双轮,前古奇珍,融会阴阳,化炼五行,得老鹣谦,中道而分,他年壁合,神鬼皆惊,百千万劫,吾道长兴。’

  “远弟忙又问你,还有一柄日轮何在,你因只见一轮,又和远弟在那洞中搜寻,那柄宝轮并未寻到,却发现那洞中另有歧路,藏着一间石室,室中虽然无人,却床榻枕裳俱全,还有几件男子衣履。

  “远弟只说了一句:‘那柄宝轮必被所见绿衣美男得去,或者你二人应成鹣霹亦未可知。’

  “你当时并未开口,出洞之后,便将宝轮交给他,也只说了—句:‘今后虽历百千万劫,必将那柄宝轮寻来,以符洞壁篆文。’

  “并未再说什么,也不肯再去探那龙涎,尽促远弟回来。可是中途一言不发,等到南极小仙源附近,你却突然用五行真气,震破天灵盖,自行兵解而死。

  “远弟虽见你颜色有异,却想不到你突然寻此短见,只有就空中一把将你尸骸捞住,你那元灵却被遁走。可怜他回来之后,只哭得死去活来,又缠着外祖父和我,到处去寻你元灵。但外祖父平日极少外出,却到哪里寻去。远弟寻了几年,始终不见下落,自觉对你不过,便也趁外祖父和我不防自行兵解,历转数劫,才被外祖父托一位神僧寻回,你仍消息杳然。

  “任外祖父再三相求,那神僧只说:你两位虽分终合,只等双轮璧合,便是破镜重圆之日,所以远弟历劫归来,便每天全望有这一天,却想不到会应在这里。我这一说,此中因果,大概你全明白了吧。”

  弃儿听罢,方在将信将疑,忽见大桃走来笑道:“弃儿妹妹,你要知道,你和江道友前生之事吗?方才师父已经说过,梅姐之语决无半点虚假,你如不信,但向我这寒犀镜中一看便知道了。”

  弃儿闻言,连忙接过那寒犀镜,一看正是前生绝命时情景,天灵盖震破,血光之中裹着元灵正待遁去,一脸悲愤之色,非常令人可怖。骇然之下,猛然一个寒噤,那诸生经历,历历都如在目前,不由痛哭失声,但不解那绿衣少年是谁。

  大桃似已知道她的心意,忙道:“妹妹,你要知道陷害你的那绿衣少年是谁吗?据师父适才相告,他便是那利仞天魔杨文秀咧。那厮自得佛门二宝之后,越发为所欲为,偶游南海,忽然发现那洞藏两件前古仙兵,竟是魔道中克星,初欲仗那魔法撮取,不想白费了好几天工夫,竟无法取出。

  “后来他索性在那洞中辟出一室,每天用神火金花去炼那石壁,又整整费了八十一天工夫,才将前仙广成子封宝神符炼化。却不料日轮竟自破壁飞出,未能到手,反几被五剑一轮将肉身绞毁,幸使佛门二宝护身,才免于难。

  “那柄日轮却被飞去,只剩下一柄月轮仍藏壁中。他虽不敢再妄自下手,贼心不死,仍想设法取出,一直守在那里。那柄月轮自日轮飞出后,每日子午两时,必自在洞中飞舞一阵方才回去,每日如此,丝毫不爽,便似宝物有灵,意欲寻觅破法之人一般。

  “起初两次,杨文秀几又被碰上,后来得知神物出现有时,他到时必在那石室之中暂避以免危险,因此被妹妹误打误闯遇上收来。这原是广成子仙师算就此中因果,早已安排好的布置,以便留赠师妹。却不料那厮偏偏在师妹取宝出洞的那一天,因与魔女殷好好有约必须回去一趟。出洞之时,又被江道友无心遇见,以致因为一句戏语铸成大错。

  “其实只是师妹合该有那一劫,却非老魔有意为之。不过据师父说,这个魔头,他年必在这双轮合璧下形神皆灭,还望师妹和江道友不必因此难过。”

  弃儿回忆前情,不禁泪痕狼籍。梅莹方在劝慰,大桃取回寒犀镜收好一面笑道:“何仙子顷闻江道友真气损耗过甚,一时难以复原,特代向何人讨了三粒何实。此物虽非九天灵芝、朱兰仙实等物可比,但到底也是人间仙品,如果吃下去,能运行一周天,再静摄数日,虽不能立即复元,那真气便能运用自如,再佐之以各位老前辈所赠灵丹也便差不多咧。”

  说着,取出三粒鲜红何实,递在弃儿手中,又道:“这仙实离开何人不能太久,两位快些同去吧,恕我还有差事,不能奉陪去看妹夫咧。”

  弃儿闻言不禁娇羞满面,死也不肯去接那三粒何实,转是梅莹代为接过一面申谢一面道:“这何实是千年何人所结果实吗?那真不枉人间仙品了。久闻此物岁久通灵,与参仙无异,如无旷世仙缘决难遇合,难道此间现有一株吗?”

  大桃笑着又把小珠巧遇何人,因其逃避妖人,移根潭底的话说了,才告辞而去。梅莹重又申谢,并笑说:“敬烦道友先向何仙子和何人致意,只等远弟稍愈,定偕弟媳当面再为叩谢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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