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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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羹尧见雍王执手相看,一脸诚恳之色,不禁感动万分,慨然道:“既是王爷如此对羹尧器重,我便肝脑涂地,也必图报于万一。不过王爷对羹尧的称呼还请改过,要不然,不但外人听见有些骇怪,就在羹尧也未免有僭越之罪,这一点还望体念下情,加以俯允,羹尧才敢讲话。” 雍王笑道:“这又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不是在云家堡便已说得好好的,现在怎能反悔呢?不过,大哥既怕外人听见,有点疑忌那也是实情,我们以后就此约定,当着旁人决不以兄弟相称,但是如在此间,和老伯的私邸,那却又当别论,如果再客气,那大哥便不屑相交,弃我如遗了。” 羹尧尚欲再辞,雍王怫然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我适才所言,句句出于肺腑,和邯郸初见,云家堡论交初无二致,怎大哥就这样鄙薄我呢?” 羹尧才悚然道:“王爷不必生气,羹尧如命就是。” 雍王哈哈一笑道:“这才不愧是大丈夫行径。”说着,又从几上取过一个大官封递在羹尧手中笑道:“这本来是高明的遗缺,现在只好有屈大哥了。” 羹尧接过一看,却是一封雍王府总文案的聘书,欲待不接又恐雍王见怒,只得惶恐道:“承蒙王爷雅爱,羹尧何敢当此重任?” 雍王又大笑道:“天策上将自有长史,不过我知大哥必不欲以异途功名显达,所以特为当面延聘,暂居西席,他日富贵再与共,还望千万不要推却才好。” 说罢一揖到地说:“今后小弟府内府外,一切均请大哥主持了。” 羹尧更加惶恐,还礼不迭又逊辞再三,才将聘书收下。雍王随命置酒两人对饮,酒到半酣雍王擎杯道:“小弟自从邯郸归来,本想就践登堂拜母之约,无如各方传来消息均与小弟不利。太子虽废,三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无一不想谋夺储位,尤以八阿哥最为厉害,内固后妃之宠,外结勋戚大臣之欢,几乎连一步也不肯放松。十四阿哥更是礼贤下士,俨然有孟尝信陵之风。小弟在诸昆季中既不如八阿哥深得父皇欢心,更不如十四阿哥得士之多,大哥将何以见教呢?” 羹尧沉吟半晌道:“宠可以夺,士可以致,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何况皇上春秋鼎盛,英明睿智,世罕与俦,臣子所为,决无法瞒过他。如以羹尧的看法,十四王爷的做法或可一时无碍,那三八两王非惟不是进取之道,更适足以贾祸,如果王爷在这个时候表面上稍为韬光养晦一点,事皇上以贤孝,处诸王以礼让,则在皇上的眼光当中,必然会看得上王爷,和其他躁进争权固宠的皇子不同。然后再结交一二正色立朝的大臣,在皇上面前有意无意之中誉扬一二,则一句可抵千百句,似乎要比诸皇子闹得剑拔弩张,乌烟瘴气的要好得多。” 雍王微笑道:“大哥的话的确言之有理,不但和我所见相同,而且也和我们那位自命诸葛复生的舅舅差不多,他也是主张以退为进的。不过只一味的退让也不是办法,万一一旦大局有个变动,那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大哥能再为我决策一二吗?” 羹尧笑道:“方才我所说的不过一端而已,原非一味真的退让,焉有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理?所谓贤孝礼让不过是一个表面文章,暗中当然应该另有一番布置。最重要的是京疆附近的兵力,要完全掌握在手中,还要不露声色,疆吏重臣也要多为结纳,才能有所建树,否则一切便徒托空言了。” 雍王把桌子一拍道:“照哇,这才对,不过,这兵力如何才能掌握,重臣疆吏如何才能结纳呢?” 羹尧本来就是一个龙骥虎跃意气如云的角色,乍见雍王就是高明,事出意外,又被雍王优礼有加,所以才弄得诚惶诚恐手足无措。但因雍王坚持前盟,不肯更改称呼,又托以重任,秘阁煮酒,促膝谈心,不由又引起一团豪气,露出本来面目,大笑道:“王爷要问这个,决非一时可以罄言的。不过兵法曾经说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果真要照羹尧方才说的去做,那便先要明白各省疆吏的情形,和京畿各衙门的实况,甚至宫内的一举一动,各皇子的一言一行,都要随时得讯了如掌上观文,然后才好定办法。否则轻举妄动,转不免授人以柄,更为不美了。” 雍王沉吟半晌,看了羹尧一眼道:“大哥说得极是,但是做起来,恐怕就绝非易事了。别的不说,就以目前而论,父皇的喜怒动静,我或者还可以从宫中后妃内监处得其一二,要说到各位阿哥那就难了,何况各门各省疆吏呢?” 羹尧满饮一杯笑道:“王爷以为此事不易吗?这在羹尧看来,只要假以相当的财力,和统一的事权,并不太难,而难在明了一切情形之后的应付得宜,那就决非羹尧这样草茅下士所敢决定,全赖王爷本人睿裁了。” 雍王闻言,不由喜形于色,笑道:“事权方才我已全部相托,至于财力,多了怕一时拿不出,十万八万银子我还可以立刻划出来,大哥真有这把握吗?” 羹尧正色道:“这是规划大事的根本,羹尧如无把握,能说这话吗?这事看起来似乎很难,其实一经说破也极容易。我之所以敢对王爷这样说的,就是因为这北京城里,上自各部司员下至街坊混馄,大半我全认识。这些人在表面看来,并无多大用处,但是要叫他们打听消息,却是绰绰有余。如再结之以恩,动之以利,挟之以势,暗中用兵法把他们部勒起来,便成一支无形的劲旅,再布置运用得好,能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什么人的行动可以瞒得了我们?只要下上几个月功夫,各方情形,还愁不了如指掌吗?到了那个时候,对于兵权的掌握,疆吏重臣的结好,便在王爷了。” 雍王不禁又拊掌道:“大哥真不愧今之奇士,便只这一席话,足抵十万甲兵。不过事不宜迟,明天我就先送一扣十万银子的庄折过去,大哥如何使用,小弟概不过问,一切措施,全凭大哥做主便了。尤其重要的,是八阿哥、十四阿哥两人的行动要多加留意才好。” 羹尧道:“王爷既以此事相托,就是羹尧效力之始,敢不竭力?” 接着又笑道:“那李云鹏弟兄的事,十四王爷处有无动静?为何张桂香还不见到来呢?王爷知道吗?” 雍王道:“此事我已专人打听过,据说二贼已死的消息十四阿哥尚未能悉,倒是毕五那厮已经请假回去,却一点不错,足证那云小姐信中的话,已经有验。云老英雄,原曾约定我们新正相见,也许那时候一同来此亦未可知,如果云家父子兄妹一同到京,那大哥方才所说的计划,就更容易了。” 羹尧道:“这却不尽然,他父子兄妹虽然武功绝伦,各有专长,做这一类的事却不全靠武功,有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照常可以把事做好。武功再好反没用处。” 雍王笑道:“大哥所言,我无不钦佩,惟有此语小弟却实在不敢赞同,你这一说未免太把他父子兄妹看低了。不用说专诸之于王僚荆轲之于秦王,一成一败各有千秋,便红线盗盒不也是有力的例证吗?大哥怎么说是没有用呢?不瞒大哥说,方才经你这么一说,小弟已经打好了一个主意,只等他父子兄妹一来,我便卑词厚币,一齐聘留府中,专挑武功好的,编成一队,由他父子兄妹教练,以备万一之用。大哥看,使得吗?” 羹尧笑道:“王爷方才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说他们没有用,而是说做这等事,不是全靠武功便可以成事的。本来我也有意,另外挑选功夫好的,另成一队,专做万不得已时之用,何尝敢把他父子兄妹看低了呢?” 雍王闻言,看着羹尧哈哈大笑道:“大哥,你对那云小姐,究竟于意云何?如能让我做个冰人,小弟决不忘前言,自当尽力,否则她此番一来、小弟为了报答她沿途照拂之德,便当禀明母妃,以为宫眷,一入掖廷,便非你我所得而做主了。还望大哥及早做个决断才好,不然便不能埋怨小弟做事鲁莽咧。” 羹尧万想不到雍王爷忽又提起此事,不由一怔,也笑道:“王爷怎么从正经人事又扯到这个上来?沿途北上,我不是已经一再陈明王爷实有苦衷吗?至于王爷要把她送进宫去,那是王爷对她的恩典,羹尧只有代她喜欢,岂有埋怨之理?” 雍王道:“适才所谈,固然正经大事,小弟未来事业一大半都在大哥身上,大哥的事,小弟能不关心么?现在小弟已经当面说过,是大哥一口回绝,以后再求小弟,可别怪我也非居奇不可了。” 说罢又是一阵大笑。羹尧心想,我与中凤谊属师兄妹,如果停妻再娶万无此理,要说到屈为妾媵,便她自己首肯,各位师伯叔和师父也决无答应之理,怎会求你,不过表面上却不敢十分顶撞,只有淡淡的一笑道:“王爷对羹尧如此关心,人非木石,焉有不感激之理?只有等羹尧求王爷的时候再说罢。” 雍王笑道:“我与大哥共事以来,只见光明磊落,怎么今天忽然也拿话绕起我来?好一个等你求我的时候再说,这再说又是什么呢?” 羹尧起初自己尚以为措词委婉,经雍王一说,再一细想,也不禁失笑,脸上一红,有点回不出所以然来,雍王见他窘态可掬,不好再说什么,反把话岔到其他方面去,又谈了些应付各方之策,方才尽欢而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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