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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讲到武功,这孩子必欣然喜道:

  “奶奶,你只需简单把诀要说出即可,精微奥妙之处,让孙儿炼习之时,慢慢领悟,那样,奶奶既可省力,孙儿却一辈子也不至遗忘!真是两全其美。”

  “拿沙盘木剑来!”

  所谓沙盘,不过是一只径约六尺的竹盘,内储细沙,陆灵舒锻炼字体时,部份的时间,就花在这只沙盘上。

  一切停当,万氏从床上慢慢坐起,灵舒递过木剑,圆睁着一双大眼,心中不免忐忑难安,因为每次传授秘技时,都是突如其来,而且都在病的时候,机会居多。

  这种奇异举动,使灵舒颇感困惑,祖母虽然生性慈祥,但总不喜欢自己乱问,而且,每一件事,她似乎都有安排,用意之深,出人意表。

  万氏虽然气喘,但犹面带笑容,手拿木剑,指着沙盘道:

  “这不是传你武功,而是教你一个字。”

  灵舒一听,不由暗吃一惊,心说:

  “老人家怎么搞的?经史子集,十年来,耳熟能祥,为何一个字,却变得如此郑重起来?”

  禹氏将木剑在沙盘中一阵挥动,竟写下了一个“永”字,灵舒几乎笑了起来。但在祖母之前,不敢放肆,终于忍住!

  禹氏却已看出孙儿心意,竟正容向道:

  “你知道此字的重要么?”

  灵舒摇头微笑道:

  “孙儿愚昧无知,确不知道这字有何特殊?”

  禹氏点了点头,缓语道:

  “佛家以地水火风为四大,色香味触为四微,综大微之义,成玄门秘理,是为八法,医家推拿,分按摩掐揉,推运搓摇,精于此术,可使伤于跌打者起死回生,是为医者八法……”

  这一提醒,不由使灵舒猛然记及,忙接口道:

  “奶奶此意,莫非为楷书八法么?”

  禹氏含笑点头,续道:

  “用笔之道,有侧、勒、努、挑、策、掠、啄、磔。世称水字八法,艺舟双揖一书,有之八法者,点为侧,半横为勒,且为努,钩为挑,仰横为策,长撇为掠,短撇为啄,捺归磔,究八法之源,起于隶书,后汉崔子玉,历钟王以下,传永禅师而至张旭,始弘八法,次演五势,更备九用,于是书法始全旭为唐代吴人,字伯高,工草书,性嗜酒,每大醉,决呼叫狂走,而后下笔,有时以头濡墨而书,世呼张颠,初仕为常熟尉,自言见公主担夫争道,及闻鼓吹而得笔法意,又观公孙大娘舞剑而得其神,后世称为草圣,究其实,张旭或即剑隐一流,故作狂癫以自掩耳,武穆王岳飞得草书神髓,善八法之道,旋亦精通剑术,临阵,配湛卢剑,后称为形意门一派宗师,故特以永字相传,尔悟性极强,书法尤佳,获此诀要,如能勤加练习,一旦豁然贯通,不难独创一种精奇剑法,终身受用无穷!”

  陆灵舒天赋至高,略加忖摸,不由大有悟境,遂接过木剑,在沙盘之内,运笔如飞,笔式之奇,手法之快,连禹氏也暗中惊异不已,心说:

  “如我有这种天份,不也至弄成这般模样了!”

  禹氏气喘,不久稍痊,但陆灵舒自获永字八法,竟别有悟心,武功剑道,兴飞猛进,而练习之勤,亦日夜相继,从不稍息。

  一天清晨。

  灵舒起床后,正待练习玄门吐纳一道,打开大门,刚一提足,几乎惊叫失声。

  原来,阶檐之上,却跌坐着一位长眉白袍的老僧,九环杖就放在身前,老和尚垂眉合眼,一颗颗的冷汗,状如珍珠,挂花额上,脸上也带着极为痛苦的表情,灵舒敦诗习礼,心如莹玉,毫无半点骄矜气习,忙长揖为礼道:

  “老禅师,驻锡那一处名山宝刹,为何到此?可否见示?”

  老和尚似乎吃了一惊,费了很大的劲,把长眉往上一扬,两道失神的目光,却注视着舒儿,频频点头呼“好!”

  舒儿愕了一愕,旋即微笑道:

  “据弟子臆忖,禅师似已受伤,而且伤势奇重,不知是也不是?”

  老和尚颔首叹息道:

  “小施主所猜不差,老僧为白莲寺闲云上人,江湖上盛传此间燕子山上,出了一块不知名的怪石,为害村上,特离寺前来察看,却不意事情不但毫无眉目,反遇上了一位极厉害的仇家,一言不合,被迫动手,老僧为他弟子打了一掌,如今功力全失,伤势难疗,木鱼岭附近,隐藏着一位高人,临死求助,使死后不至暴尸原野,但不料到贵宅门前,已无余力再进,只好坐以调息,惊动小施主,还望海涵!”

  语罢,却合什一礼。

  灵舒虽然老成,毕竟年事很轻,遂笑答道:

  “燕子山的事,遗传每一角落,死亡石确属不祥之物,弟子和祖母,也亲自去察看了一次,但不敢久事逗留,匆匆即返,究竟如何可以死人,这是一件极度使人困惑的事,到今日,仍没法知道,想不到居然惊动上人,远道东来,遭此不测,家祖母颇知武功,可能藏有跌打灵药,禅师如不弃寒微,何不入宅小憩?让弟子略尽棉薄,藉表敬意。”

  闲云上人微微笑道:

  “小檀樾盛情可感,但愿我佛慈悲,降福善人,消弥意外灾劫,则受患者岂正老僧一人?”

  灵舒不由暗吃一惊,心说:

  “这话是否含有别的用意,意外灾劫何来?”

  忙将老和尚安置前厅,让他坐在竹床之上,道过怠慢,却进入祖母房里,告知其事。

  万氏惊道:

  “白莲寺主,武功极高,居然被仇家的徒弟打伤,而且伤势又重,岂非怪事?侠义之道,助人为先,我藏着一颗特制丹丸,系江湖上一位异人所赠,留之本为尔用,然性命攸关,非同小可,就先拿它救人吧!”

  灵舒奉命维谨,携丹而出,还备了一杯清茶,闲云跌坐竹床之上,形情极为困顿,这孩子,不再问情由,立把丹丸塞在上人嘴里,又招呼他饮了一口茶水。

  说也奇怪,梧桐子那么大的丹丸,灵效却是不可思念,两个时辰不到,上人脸上的气色,却已转了很多,原是苍白,已见红润,脸上的冷汗,也渐渐消除。

  闲云上人,不眠不食,就在一张三尺来宽的竹床上,跌坐运功。

  灵舒侍候虽勤,但绝不作无谓打扰,第四天早上,上人才开始下床。

  一见灵舒,竟合什拜谢道:

  “小檀樾,妙手回春,真所谓起死人而肉白骨,老僧在此申谢了。”

  这孩子忙还礼不迭,并还天真大笑道:

  “老禅师前辈高人,武林中久享盛誉,行侠作义,远近咸称,怎的对晚辈说出这种感恩图报的话采,只要禅师病好,弟子也引以为荣……”

  闲云不待他把话落音,忙又正色问道:

  “老衲还有一件小事相求,不知小檀樾能俯允。”

  “老禅师只管直讲!”

  “太夫人可否演出一见,容老僧面谢!”

  不一会。

  门帘启处,万氏竟扶着灵舒走了出来,闲云忙顶礼为谢。

  万氏一边答礼,一边笑道:

  “上人当代高僧,实不敢当此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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