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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师兄,这老家伙怎么这样不经打呢?别再理他了,请师父前来看看这块石头吧!”

  也不知老叫化何时下了地,冷冰冰地毫无表情,却把石头看了又看,竟仰天打了几个哈哈道:

  “银河之石天上来!却不料闹出这大乱子!”

  又朝四童笑喝:

  “此间事了,无可再留,就此走吧?”

  北童眨眨怪眼,裂嘴笑道:

  “上那儿?”

  老叫化已跃上了树梢,边走边骂:

  “当叫化子的人,双肩抬一喙,走到那里,吃到那里,如有去处,也不伸手要饭了!”

  四个丐童,狂笑一声,也扑上了树梢,拥簇着那半人似鬼的老丐,朝着燕子岭,如飞而去。

  死亡石前,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静。

  闲云禅师,背上中掌以后,只觉浑身麻木,武功全消,试提真气,不但五脏如焚,而且两耳雷鸣,双眼发黑,一阵血腥异味,直扑喉头,老禅师涵养虽高,但也愿慨万千,幼年习武,身入佛门,百岁高龄,却落得如此悲惨结局,而且仇人的出身来历,竟丝毫不知。

  他把死亡石看了一眼,暗道:

  “生公说法,顽石点头,想不到自己却遇上了这种不祥之物,一世英名,断送此间,尚还不说,恐连性命也难以保住了!”

  他勉强拔出锡杖,缓步下山,想就附近人家,找个地方调息,最少,也得把自己身躯,送回白莲寺,俾临死之前,好在佛祖座下,忏悔一番,以偿宿孽,这一想,遂信步朝着木鱼岭走去。

  木鱼岭与燕子山遥遥相对,苍松劲柏,绿荫青葱,一弯清溪,依山环绕,景物清妍雅丽之极。

  山形似木鱼,村民俗尚迷信,谓傍山而居者,子嗣必不昌茂,故附近反少居民。

  远在十余年前,却有一位云须如霜,慈祥满面的老妇,携着一位孩子逃离到此,看她衣着整齐,那不到两岁的男孩,更生得金童相似,乡民对她均极有好感。

  老妇人夫君姓陆,娘家姓禹,孩子是她的独生孙儿,取名灵舒,问其祖籍,及何以逃离到此,禹氏则言语支吾,赶忙把话岔开,乡下人诚朴笃实,绝不愿探人隐私,遂也轻轻放过。

  老妇人就在农人谭凤林家中,暂时寄住,一恍半月,老农谭凤林,朴讷寡言,乐善好施,膝前两子一女,均已成人,虽是庄稼人家,倒也丰衣足食。

  禹氏和蔼慈祥,一举一动,极具大家风范,风林夫妻子女,对这位落难妇人,极为敬重。

  灵舒天真年幼,承欢祖母膝前,极得禹氏欢心。

  这一天,大清早,禹氏即携着孙儿,在后院菜园中,一块空地之上,而朝东方,屹立不动。

  谭凤林虽然年老,也曾习过几手庄稼把式,一见这位年老农妇,胸部起伏,似是武林吐纳之术,不由暗里吃惊,当即咳了一声,站在门边,留意观察。

  禹氏和灵舒,头也未回,直到太阳升山,祖母和孙儿,才转过头来,朝凤林招呼笑道:

  “庄主,你早!”

  旋即拉着舒儿的手,往前轻轻一推,微笑道:

  “灵舒,快谢谢谭老前辈,承他照顾之德,这辈子,够你报答了!”

  凤林红着脸,忙含笑答道。

  “老夫人,快莫如此谦虚,庄稼人家,承你看得上眼,已觉毕生荣幸,如再说那些感激话儿,未免使人愧煞!”

  凤林最喜小孩,遂一把抱着灵舒,这孩子,碧蓝短袄,青缎夹裤,项下竟悬着一块金块,上刻“易养成人”四字左边,却有一排小字,母方氏翠娥赠,谭凤林虽是农夫,却也粗通文墨,不免暗道:

  “奇怪,难道这孩子的母亲,有什变故么?金锁金牌之类,作为小孩饰物,在大户人家来说,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母亲赠牌,也用不着在旁边落款。”

  这一留意,似被禹氏察觉,猛可里,一阵黯淡神色,已罩着她的脸庞,几番欲言又止。

  谭凤林不免嚅嗫问道:

  “老夫人,恕我冒昧,适才所见,老夫人似知武功,难道此来尚有难言之隐么?”

  语未竟,禹氏两手微抖,双眸里业已落下泪来。

  凤林大吃一惊,忙放下灵舒,肃然谢罪道:

  “庄稼之人不知礼节,还望海涵!”

  老妇人强忍泪珠,凄然为笑道:

  “老庄主那里话来?人与人彼此相年,自贵坦诚,但舒儿身世,过分综错复杂,许多地方,连老身也难明究竟,更不知从何说起,但是我们家世清白,绝不是那种为非作歹的人,这一层,请庄主放心!”

  谭凤林毫不迟疑地大笑道:

  “凤林多事,引老夫人伤心,真是罪该万死。”

  禹氏携着灵舒,笑了一笑,却拿手指着东北方向的木鱼岭,问道:

  “此山形势颇奇,饶林木之雅,山麓如有房屋脱手,烦庄主代为致意,愿付重金,购置一处,俾携孙子以终余年,则真感激不尽!”

  谭凤林不由脸色微变道:

  “老夫人,适才所问,实出无心,如果拂袖见绝,则使小可惭愧无地!”

  禹氏忙坦然笑道:

  “老庄主,快莫误会,灵舒这孩子,体质单弱,老身想令他锻练武功,此处颇不适宜,如能迁赴山中,尽心传授,进境必速,这是实情,绝无他意!”

  这一说,老农谭凤林,算是放下了心,不到数天,果在木鱼岭,购置了房屋,不过那是单独一家,显得极为孤单。

  禹氏于第二天,即携着舒儿,进入新居。

  陆灵舒天资极高,在禹氏教养之下,七岁能文,而且涉猎群书极广。

  禹氏勤于刺绣纺织,得资,即求谭凤林,搜置书籍,经年屡月,这一栋依山带水,花木扶疏的茅屋数椽,竟充满着古色古香的书卷。

  对武功一道,灵籽到底得了一些什么传授,可以说讳莫如深。

  偏是灵舒为人,静如处女,虽和附近的人,大都厮熟,但除微笑招呼以外,其他不肯多作一语。

  一晃便是一十三年,这孩子,长得朗目修眉,唇红齿白,丰神玉立,秀逸夺人。

  禹氏因为上了年纪,身体却是愈来愈弱,而且还得上了一种气喘病,年复一年,病情似乎日益显著。

  好在老婆子治家有方,园有蔬果,复有鱼池,鹅鸭成群,衣食自足。

  灵舒极有学道,祖母病发时,必亲奉汤药,甚至衣不解带,曲意承欢,这一天,老祖每年的旧病复发,深更夜尽,灵舒尤兀守榻前,禹氏一见相依为命的爱孙,这样尽孝,不由展颜笑道:

  “舒儿,真苦了你了,奶奶还有最后一点玩意,连我自己也没有悟出,趁你无事之时,一并教你,或许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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