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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五庄真人收回铁剑,凛然说道:“孙女,我这青狮剑法,舞动如青山长流,攻击似雄狮怒吼,内气不断……”

  这时,五庄真人身形陡起,铁剑一挥,所到之处,已使出七八招,都是江湖上未见之剑技,精微细致,巧妙神奇。郦娇仗剑凝神,极力克制住冲动。五庄真人铁剑忽又缓慢起来,如涓涓小溪,剑到之处,却扬起阵阵风沙。郦娇看得眼花缭乱,这慢剑软技,她还是首次观看,但已窥出剑路,奇诡多姿,每一软招中,似乎都夹着一股狮的长啸。郦丘在一旁也不由暗暗记了几招,他功底浅显,未悟那么深透。

  他暗暗替女儿高兴,云中剑若加上青狮剑,天下还有谁能匹敌?他斜睨女儿,但见郦娇双目闪出惊异之光。突然见五庄真人手腕玄丝似万道金雨,撒泼下来,中途忽又手腕一翻,铁剑疾刺一闪,剑尖缓缓上翻,如遇敌剑相压一般,他贯气相抵,白眉颤动不已,双目射出之光,仿佛能穿透环山之石,只听“噗哧”一声怪响,铁剑刃尖之上又伸出一金光灿灿短刃,剑身突地变长,五庄真人抖腕送出,好似洞穿敌手胸膛一般,猛然收剑。郦娇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去,跪在五庄真人面前,五庄真人将她搀扶起来,神色凝重地说道:“这最后一招就叫拂尘铁剑,玄丝如雨撒下,如遇强敌环伺,它自会挣脱射入敌手之身。这剑尖陡长,乃我此剑绝技,任何敌手非死不可,不到万不得已,切莫出此绝招。”

  五庄真人把剑递给郦娇,话锋一转说道:“孙女,你虽已记住了青狮剑的一招一式,但我告诉你,要练到家尚须一段时间。你内功尚差,仿禽内变力应深练,你与父亲多住几日,我再点拨你一点奥妙无穷的内变功法。你先把适才所学使出来我看看。”郦娇遵命,挥起拂尘铁剑,舞了起来。五庄真人表情深沉莫测,先是高兴,马上沉下脸,过后又眉开眼笑,摇头拈须,甚为不满。郦娇使到最后一招拂尘铁剑时,疾抖不起玄丝,又弹不出铁剑之尖的那段金灿灿的宝刃,但她仍不肯收剑罢止。

  郦丘盯住五庄真人,只见他白眉搭眼,仿佛睡着似的,不知打的什么主意。郦丘鼓着勇气,正欲请教五庄真人,却见他眼睁一线,喃喃乐道:“父女情深,难得如此。”郦丘怔住了。五庄真人一声长啸,飘至郦娇身旁,耳语几句秘诀,郦娇破涕为笑,猛然一抖,那柄金光灿灿的宝刃直抖出来。她笑得眼泪都淌了出来,忙跪地叩头相谢,被五庄真人扶起,笑道:“这孙女聪明绝顶,我太喜欢她那股韧劲,练功之人,无此韧劲,再巧也无济于事。郦丘侄儿,我已把家当都抖给孙女了,还有什么不高兴?”三人边说边走回天师洞。吃罢晚饭,郦丘父女俩先后在养生池洗了个痛快,各换上一身灰色道袍,方才安然入睡。

  住了几日,临别之时,五庄真人送至山下,白眉掀动,二目射出异样之光,正色叮嘱郦娇道:“孙女,这几日你虽悟得了青狮剑那难得之窍,但切莫忘记,最后精绝之招拂尘铁剑,不到万不得已,切莫使出,我那师弟现在江湖之中被人称为独眼魔头,因他头上盘着藤条软鞭,甚为厉害,孙女切切注意,你此去路险多阻,现在能人高手、异士奇客云集滇南。你爷爷至今不知下落,我曾多方派人下山探听,均无音信。路途忍者为善,速将《秘传》送到,渴求此《秘传》之人,黑白两道均有人在。你俩千万小心,我虽几十年未下山,但世上的风风雨雨、恩恩怨怨,我也是知道的。”

  说到此处,五庄真人如电眼光突然黯淡,他不知怎么说不出话来了,露出了极端痛楚的神色,叹气说道:“唉,侄儿你太憨直,势必多难,我已无话奉送,只望你能见到你爹郦半天。”五庄真人白眉颤抖着,盖住了双眼,他从怀中掏出一把东西递给郦娇说道:“孙女,这就是香火萤,到时会给你解围脱险,切莫滥用,江湖上都知此是我独创暗器。”

  郦娇知道此暗器厉害,忙藏进怀中,抬头看时,五庄真人已不见踪影。郦娇几天来欢乐的心上复蒙上一层忧愁。郦丘也垂下头去,五庄真人几句话又打乱了他的思绪,使他胡猜瞎想,在山下徘徊不定。郦娇疾纵一步,拉住父亲。郦丘回过头来苦涩地一笑,被女儿那笑靥如花的面容所动,不由得精神一振,心头暗道:“走吧,还有什么可踌躇的呢?妻子不爱我,难道不爱这样如花似玉而又身怀绝技的女儿?”郦丘的眼神中有几粒火花在跳动,郦娇立即捕捉到了,她故作娇嗔,鼓起小嘴巴叱道:“爹怎么总是不高兴,难道不愿见到渴别已久的爷爷和妈妈吗?”郦丘终于被女儿逗笑了,一把拉过女儿,亲热地答道:“都快想疯了。”

  父女俩走出山口,山岭险峻,怪石嶙峋,转过两道山沟,山道变得格外难行。迎面一座苍翠的山峰非常奇特,只见山峰中间仿佛被神斧劈开,东头一山,西头一岭,江水象一匹素练从山中由远及近蜿蜒而来。江水至此,汇成深潭,这深潭不同一般,汹涌澎湃,那浪尖上似乎有一黑物在颤动。

  郦丘父女因要赶路,无暇顾及这川南风光,但那黑物渐渐变大。郦娇眼尖不由“啊”地一声惊叫,郦丘抬头看去,只见有一人立在风口浪尖上,颠簸不已,却视若无事,此人特别高大,因山高水远,难以看清面容。郦丘心头一紧,此人已跟我们行走多时,会不会是独眼魔头?父女俩都未曾见过独眼魔头,故此纳闷,相互以目示意,脚力加快,只是赶路。郦娇掏出一把暗器捏在手中,以备不测。

  突然刮起了大风,眼前一片金黄红叶,呼呼风响。山势豁然开朗,山上长满了绿树杂花,象春天一般。

  郦丘边行边看着女儿,只见山风吹散了女儿头上的道髻,宛如天上飘然而下的仙女,抑制不住心头的高兴,不由大声笑了起来。这笑声是如此粗犷、豪放,两人不由步子加快了,逆风而行,路虽难走,山景耐看,远方又出现了一座峡谷,如龙蜿蜒,似虎踞蹲。峡谷口显出了一道竹藤索桥,大风吹动,如渔人晒网,如彩云飘浮。这索桥高悬在深谷急流之上,摇晃震荡,连走惯山路的郦娇也不由一惊,暗怪此桥难行。

  郦丘踌躇不前,面上显出难色。郦娇对父亲说道:“爹,我牵着您手过去吧。”郦丘正待踌躇,已被郦娇一手携起,飞上桥头。郦丘浑身一震,只觉如腾云驾雾一般,眨眼到了桥中间,摇晃不停。郦娇凝神提气,视若平路,往前疾行,猛见桥下一人立在一片荷叶上,就是那先前跟随他们行走之人,因山风过大,还是看不清脸面。郦娇一惊之中,神松气散,父亲脱手,她疾吞身扑下,双足勾住竹藤索桥,双手抱住父亲,桥下之人也为之一惊。郦娇收身拔起,秀足立于桥上,双足点地,背着郦丘走过此桥。郦丘气喘嘘嘘,“吓死我了,娇儿!”他对郦娇耳语道:“桥下之人两耳垂肩,实是异人!我们快赶路!免生不测!”

  大风过去,夕阳西下,忽听得一阵琴声传来。两人大吃一惊,“这荒山野岭,怎会有人弹琴?”不由格外留神,郦丘又摸了摸怀中《秘传》。翻过一个山头,眼前是一片平川。他俩还未走下山坡。只听唰啦啦一片响,两个头包红布、腰佩长刀、身著一色青衣的大汉,窜上前来,飞向对面的山峰。山峰错离,虽然相隔不过里许之遥,那两条人影,一转入山口,早已被岩石遮住。郦丘父女更是惊疑。父女俩相视一笑,郦娇抽出了背负的拂尘。两人格外留神两旁,边看边走,前面的琴声愈听愈清。郦娇知音审律,听出那是一种古乐,声调苍凉激越。听得有人歌道:

  “孔雀何时南飞兮,
  滇山林中无影迹,
  彩羽披身兮,
  难道恋情侣!
  心羡孔雀展翅兮,
  只怨身为滇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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