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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酒壶的来势并不快,被唐步血劈手抓个正著。哪知,他抓住壶身的一刹那,壶上那股刚劲的内力突然消失了。唐步血大惊,此刻他指尖布满真气,若是将酒壶捏碎,便是丢人了。好在他的内力已到收发自如的境界,立刻一提气,硬生生将即将发出的劲力收了回来。

  谁承想,当唐步血内力收回的一瞬间,一道酒浪,从壶嘴中喷出,酒香四溢,直冲向他的脸上。

  酒壶上的力道极为怪异,似有似无,却又无中生有,令人难以防范。唐步血惊诧之下,忙一侧身,却为时已晚,虽让过面门,但胸前白花花的长鬓却被酒浪喷得精湿。

  燕飞萍这一掷用上了“无妄神咒”中的武功,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玄妙无比。饶是唐步血的暗器功夫独步天下,却猜不出对方用的是什么手法。气得他面色铁青,将手中的酒壶朝天上一扔,随后一挥袍袖,但听得嗤嗤声响十余枚细小的银针激射而出,钉在青瓷酒壶上,砰的一声,酒壶裂成数十片,四散飞进。

  这一手发射暗器的功夫,实是骇人耳目,大厅中不少人都高声喝采。

  唐步血却脸上无光,以他的辈份,已输一著后,便无脸面再行出手,转身对苏春秋道:“苏老弟,老哥哥在你府上丢脸了。”说著大踏步向外走去,职司招待的府丁还想上前功慰,却见唐步血一脸怒容,谁都不敢出来说话,任他径直出院而去。

  新婚宴前,喜字高悬,彩烛明亮,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致,渗出的却是一丝丝萧煞。

  婚宴的旖旋早已荡然无存。

  只有杀机,在沉默中越聚越浓,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燕飞萍见人人均对自己怒目而视,知道已犯下众怒,今日若想生离正气府,实是难上又难。但他天生一付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明知双拳难敌众手,却将心一横,激发了英雄气概。他大步走到厅中的主席桌前,一抱拳,对傅英图道:“燕某不才,再来领教傅老前辈的铁掌神功。”

  傅英图一愕,未料到燕飞萍居然挑到他的头上,道:“燕先生莫非要与老夫过手吗?”燕飞萍肃然道:“请赐教。”

  傅英图道:“今天群雄齐聚一堂,皆为武林名家,你胜了其中任何一位,都可名扬天下,为何独独挑上了我这把老骨头。”

  燕飞萍环视群雄,道:“今日正气府中高手如云,若论起武功,无一能胜过前辈,若论到威望,更当直推前辈为尊。燕某虽不齿于天下英雄,但除了威震西北的傅老掌门,再看不出还有谁配作燕某的对手。”

  一句话,将厅中三四百位江湖豪杰尽蔑于眼底,其狂、其傲真是到了极点。厅中群雄闻言后无不震怒,但慑于燕飞萍的威名,都忍怒未发。

  傅英图却微微一笑,推杯站起,走到燕飞萍身前,说道:“年青人,老夫很欣赏你这股胆气。这样吧,让老夫来作个和事佬,大家坐下一起喝一杯酒,此事就算暂且了结。今天是正气府的大喜之日,看在苏府主与老夫的薄面,大夥只饮酒欢歌,不动干弋,如何?”

  一席话,的确是傅英图的一番美意。但燕飞萍却摇头道:“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燕某独行江湖,身无萦牵,凡事皆凭快意而为之,最不愿承爱别人的庇佑,这一节还请前辈见谅。”

  傅英图不禁一皱眉,心道:“你这年青人好不晓事,这里江湖高手齐聚,就算你的本领超凡,倘若这帮人一拥齐上,你又能如何抵挡?老夫好意给你一个台阶,你却不领情。唉!”想到这里,他闷哼一声,不再言语。

  燕飞萍继续道:“干戈终难化为玉帛,这里在座的群豪人人都恨不将我碎尸万段,也罢,燕某只有一条命,放在这里又何妨。左右要打杀一场,索性来个痛快,燕某便以这对肉掌,向天下英雄讨一个真章。傅老前辈,燕某第一个向您请教。”

  此言无疑是对整个武林宣战。

  傅英图见排解不了,只好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好推辞,咱们切磋几招便了。至于比试什么,随你挑选,兵刃、拳脚、内功、暗器、轻功、奇门遁甲、玄机阵法,你划下道来,老夫都奉陪。”

  燕飞萍道:“此言当真?”

  傅英图哈哈一笑,道:“老夫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说出的话自然有些份量,燕先生难道信不过老夫吗?”

  燕飞萍也是一笑,道:“燕某想与前辈比一比掌力,如何?”

  此言一出,满厅皆惊。

  人人都知道玄武派以掌力称雄武林,傅英图既是玄武派掌门,掌上功夫犹为了得,虽已年过花甲,精力却丝毫不逊于小年。燕飞萍提出与他比拚掌力,无疑是自寻死路。

  厅中群雄不知燕飞萍打的什么主意,无不暗暗欣喜,希望傅英图能将燕飞萍毙于铁掌之下。

  唯有傅英图拂然不悦,沉声说道:“年青人,你还是换一门武功吧。”

  燕飞萍道:“为什么?”

  傅英图道:“老夫虽然十数年不入江湖,却也听说过的你碎心铃乃是江湖中第一等的奇门兵刃。现在,你弃铃用掌,正是以己之短攻他人之长,实为不智。老夫与你一决胜负,纵是胜了,脸上也未必能增添什么光彩。”

  燕飞萍淡淡地说:“今天是正气府的喜庆日子,在婚宴上不便出示凶刃。但是,傅老前辈名满天下,我若空手与您过招,未免又过于托大不敬。”

  顿了顿,他又道:“这样吧,我与前辈赌一掌决胜负。”

  傅英图奇道:“赌一掌?怎么赌法?”

  燕飞萍道:“方法简单得很,请前辈先击我一掌,我不躲、不挡、不让,硬接这一掌。倘若我在前辈的掌在侥幸不死,便是我再回敬前辈一掌,前辈亦如我这般接下。”

  傅英图一听,心道:“天下哪有这种比法?我击你一掌,你不躲、不挡、不让,那我岂不是一掌就将你打死,你又如何回击我一掌?这简直是拿性命当儿戏。”他微一沉吟,道:“咱们旨在切磋武功,何必以性命相搏?老夫年纪虽大,掌力却也不易抵挡。”

  燕飞萍道:“既然是由我划下道来,一切后果自然由我承担,燕某言而有信,傅老前辈只管出手便是。”

  傅英图皱眉道:“年青人,你难道不怕死吗?”

  燕飞萍仰天大笑,道:“燕某便是血溅正气府,死在前辈的掌下,又算得什么?大丈夫生有何欢,死又何惧?哈哈,哈哈哈……”

  听著燕飞萍的狂笑声,傅英图摇了摇头,道:“好,我便打你一掌,你抵挡不住的,及时喝止。”

  燕飞萍后退一步,脚下不了不八地一站,道:“请发掌吧!”

  傅英图见燕飞萍随意一站,气意凝重,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已俱一派宗师之风范。他知道眼前这个年青人一身武学必非同小可,不敢小觑,当下提神聚气,暗将内劲贯注掌上,低声道:“小心看掌!”呼的一掌,斜斜拍出。

  这一掌举重若轻,初发时只含五成力,掌到中途,劲力便加至七成。以傅英图发出的七成掌力,足可开石裂碑,便是虎牛也将中掌立毙,何况人的血肉之躯。

  眼看这一掌就要打中燕飞萍的胸口。

  燕飞萍却沉声一哼,不待对方的掌力著身,便跨上两步,竟在这霎息之间,后发而动,占了机先。

  这两步似乎看不出有什么难处,但大厅中坐的大半都是江湖中一流高手,深知高手对敌时,能在对手出招前先行料到,实是极大的难事,通常只须料到一招,即足制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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