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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武昌城内官厅多如牛毛,武官衙门不算,除了楚王府之外,有布政司衙门、武昌府衙门、江夏县衙门,在这一带闹事,准倒霉。

  天色尚早,他不进城。武昌他不陌生,附近的名胜区全留过他的足迹。

  绕城到了望山门,再沿南湖向东绕,在望山门外的城南大街落脚,径奔城东的忠孝门。

  南湖从城南绕向城东,全长三十里,忠孝门距城不足两里,便是南湖的最北端。南面,是宾阳门,官道可通武昌县。

  两门之间,有一条小街,沿湖岸形成城外的另一处市集,南起宾阳门,一北抵忠孝门的广平桥。桥跨南湖,路通洪山,赶不及进城或者想起早赶路的客商,皆在城外这条小街落店。每天清辰城门未开前,这一带十分热闹,从东乡一带村镇运来的蔬菜牲口,皆一早赶来候入城贩卖,鸡犬不宁。

  他在桥南的东山客栈落店,城门已闭,天色不早。

  店中客人甚多,店前的大灯笼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客人进进出出,右邻的酒肆中高朋满座。

  他提着包裹,跨入了店门,柜旁迎上一名中年店伙,欠身含笑招呼道:“客官请进,来晚了些,但还有空铺位,请进。”

  “在下要上房。”他信口答。

  “哦!有,有。客官请至柜上交代,如果是远到客官,尚请交代一声。”

  他到了柜前,向柜内的账房说:“要一间上房,在下岳州来。”

  账房翻开账簿,向店伙叫:“西院甲进玄字号单间,领客人前往安顿。”

  店伙一怔,说:“师爷,玄字号午间便住进两位堂客……”

  “哦!我看错了,是黄字号。”

  客栈的房号,进以天干排列,间以千字文列号,但没有天、地两号。黄字号,也就是第二间。

  店伙应喏一声,问道:“客官的行李,是否交柜?”

  “不用了。”

  账房又问:“请问客官尊姓大名?查房时好有个关照。”

  “方士廷。”他简捷地答。

  “啪”一声响,账房的笔无故而坠。

  店伙也吃了一惊,目光落在方士廷的脸上,恰好接触到方士廷冷电四射的目光,不由打一冷战,悚然转首他顾。

  “你怎么啦?”他向脸上变色的账房间。

  账房啊了一声,神魂入穴,手抖索着拾笔,不小心又将账簿扫落柜下,手忙脚乱地说:“没什么,没什么。小三,快领方客官至上房安顿。快。”

  “贵店是否供膳食?”他又问。

  “供,供。但客官如需可口的酒菜,须至右邻酒肆中进食。”

  “哦!谢谢。”

  店伙小三赶忙伸手接过他的包裹,踉跄向后走。

  西院共有三进上房,廊下灯光明亮,长凳上由有不少客人在聊天。天气热,不宜早早安睡。

  进入客房,店伙挑高油灯,将包裹放在床上,不自然似乎畏缩地问:“方爷是否将酒菜叫来房中……”

  “不必了,在下要出去进食。”

  “澡堂在后面,方爷请自便。”

  “谢谢关照。”

  店伙匆匆走了,他先打量四周,墙壁坚实,门窗牢固。一床,一几,一凳,一桌。门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银钱各物,贵客自理。灯旁也贴了一张字条:火烛小心。

  店伙送来了一壶茶,一盆水,居然有皂角饼与面巾,颇为周到。

  洗漱毕,他出房带上房门,突听到邻房有个女人的娇嫩嗓音说:“小姐,这就走么?”

  “唔。”另一人答。

  “船家保证夜航安全,明早便可越过黄州。小姐,其实走陆路要自在些,坐船夜间风险太大,到九江水陆两途相差不远,不如走陆路为上。”

  “好,走陆路。”

  他不再听,举步走了。

  玄字号邻房不久房门大开,出来了两位少女。白衣裙,佩剑,各提了一个包裹,看发饰与衣裙,便知是一主一婢。

  赫然是云莹姑娘,她带了一位侍女,竟在这种小店投宿。店伙说她们是午间落店的,为何不在城内安顿?

  云莹领先而行,一面走一面向侍女低声说:“我们该早些动身的。”

  “其实,小姐并不需急于上路……”

  “胡说!龙少爷留下话,要我们赶往浙江会合,怎能不赶快些?”

  她们到店堂结账,方士廷已经踏入酒肆的店。鬼使神差,双方错过了。

  这也是她们洪福齐天,无意中逃过一劫。如果让方士廷撞上,后果堪虑。

  酒肆中高朋满座,灯火通明。当方士廷踏入店堂时,所有的目光皆已向他集中。

  事先他在客店中通名,利用洗漱的时光,已给对方充裕的时间将消息传出,客栈酒楼是传播消息的最佳处所。

  方士廷到武昌寻仇的消息,整整在江湖朋友口中传播了一天,经过有心人的好奇追踪,却毫无发现,这时出现在洪山的道旁客店中,其受人注目的情景可想而知。

  店堂中十余副座头皆已客满,他在百十双好奇的目光注视下,走向有首第一张食桌。那儿,已有六名食客,各自叫来饭菜进食。贩夫走卒食物简单,一小碟菜,一盆大米饭便解决问题,各吃各的互不侵犯,一桌中有六个人已嫌有点拥挤。

  “咦!是他,这么年青?”有人在背后低声议论。

  “不像嘛!像个少年英俊书生,怎会是江洋大盗?”有人向同伴低声质问。

  “老四,你找死,赶快闭上你的狗嘴,以免祸从口出。”另一人惶然低叫。

  他走近桌前,向在座的人扫了一眼。

  首先是一位中年人开溜,端了自己的一份饭菜,溜到邻桌去了。

  接着,其他五个人也惶然而走。

  他淡淡一笑,拉张长凳坐下了。

  一名酒保已匆匆赶到,慌乱地清理桌面,慌乱地问:“公子爷,请问该……该来些什……什么酒菜?但……但请吩……吩咐。”

  “来三四味下酒菜,两壶酒,下饭菜听命送上。”

  “是,小……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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