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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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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诺艾丽和凯瑟琳 雅典:1946年 伟人创造城市,城市也造就伟人。雅典是一块铁砧,已经经受了无数个世纪的锤打。在历史上,撒拉逊人、英国人和土耳其人都曾攻占过雅典,把全城洗劫一空,但是雅典在每一次浩劫中都以极大的耐力生存了下来。 雅典位于阿蒂卡州中央平原的南端,城市的西南部以平缓的坡度向萨罗尼克湾延伸,巍巍的希梅特斯山耸立在城市的东侧。 雅典市的地面上,阳光普照,世事变化不停。地面下,人们仍然可以找到住满了古代幽灵的村庄。这些村庄埋没在年代久远的炫目的业绩之中。地下的雅典居民,其数目跟现在地面上的雅典居民相差无几。这里,时时有惊人的新发现,可是到后来总是又归入有待查证的栏目里。 拉里在雅典埃利尼孔机场等候凯瑟琳的飞机降落。她通过舷窗看见他匆匆朝客机梯子奔去,他脸上显出迫不及待的样子,而且很兴奋。他看上去比她最后一次看到他时要瘦一些,晒得黑一些,仪态放荡不羁。 “我真想念你,凯茜。”他一面说着,一面把她拉到怀里。 “我也很想念你。”她说,同时明白为此她已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比尔·弗雷泽对这消息有什么反应?”拉里问道,一面帮她办着海关的各种手续。 “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很好。”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是吗?”拉里挖苦道。 凯瑟琳回忆起了她去见比尔·弗雷泽时的情景。 他看着她,惊骇不已。“你要离开这里到希腊去,到那里去过日子?为什么,老天?” “我那结婚证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夫唱妇随嘛。”她毫不在意地回答说。 “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拉里不能在这里找一个工作,凯瑟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比尔。大概事情总是那么不称心吧。现在他在希腊找到了工作,看样子他有信心,能大干一番的。” 除了最初一次冲动性的阻挠以外,后来弗雷泽一直合作得很好,帮了不少忙。他使得她每一件事都办得顺顺利利,而且一再坚持,要她不要跟广告公司断了联系。“你又不准备一辈子待在国外。”他不断地这样说。 凯瑟琳在脑海里思考着弗雷泽的这句话,同时瞧着拉里安排一个搬运工人把她的行李搬进汽车。 他用希腊语跟搬运工人讲着话。凯瑟琳对拉里学外语的本领感到很惊奇。 “待一会儿你就可以见到康斯坦丁·德米里斯了,”拉里说,“他像一个太上皇。欧洲所有的有权有势的人都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去讨好他。” “我很高兴你对他有好感。” “他对我也有好感。”她从来没有听到他讲话这么高兴,这么热情。这是吉祥的预兆。 在驱车前往旅馆的途中,拉里把他与德米里斯第一次见面的前前后后描述了一番。有一个穿着特殊制服的私人汽车司机被派到机场来迎候他。拉里要求去看看德米里斯的飞机机群,那个司机就把他带到机场边远角落里的一个大飞机库。那里一共有三架飞机,拉里用挑剔的眼光逐一地查看了。“霍克·雪特莱”真是一个美人,他盼望能快快坐到方向盘后面去,翱翔在蓝天之中。第二架是六个座位的小型单翼飞机,质量是第一流的。他估计驾驶这样的飞机可以轻而易举地使航速达到每小时三百英里。第三架是两个座位的改装的L—5型飞机,装了一台利柯明发动机,作短距离飞行非常理想。这样一个私人的飞行队,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拉里察看完毕后,走回到站在旁边看的司机跟前。 “不错。”拉里说,我们走吧。” 司机开车把他送到瓦基扎的一座别墅。瓦基扎是郊区很大的一块地方,离市区二十五公里,由德米里斯专用。 “你想象不出德米里斯住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的。”拉里对凯瑟琳说。 “是怎么样的呢?”凯瑟琳急切地问。 “实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那地方占地约十英亩,有通电的大门、岗哨、看门狗和别的什么的。别墅很大,外面看上去是一座宫殿,里面却是一个博物馆。别墅里还有室内游泳池、宽敞的舞台和放映室。总有一天你会看到的。” “他待人好吗?”凯瑟琳问。 “好的,那是肯定的。”拉里笑道,“我受到了铺红地毯的接待。我估计我人没有到,我的名气这里早知道了。” 实际情况是:拉里在一间小接待室里足足待了三个小时,等康斯坦丁·德米里斯接见他。照平常情况,拉里早已大发脾气了,但他知道这次见面关系无比重大,情绪是紧张得火不起来了。他同凯瑟琳说过,这一职务对他十分重要,但是他没有说他拼命想得到这一职务。他的绝技就是飞机,没有它生活也没有意义。好像他的生命已经掉入某一个没有探查过的感情的深渊,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太大,他忍受不了。一切的一切都取决于他能否得到这一职位。 三个小时过去了,一个男管家走了进来,通知说德米里斯先生有空召见他了。男管家在前面引路,他们走过一间很大的接待室。从室内看似乎在凡尔赛宫里,四壁涂饰着精致柔和的金色的、绿色的和蓝色的色彩,墙上挂着博韦出产的挂毯,挂毯四周镶嵌着青龙木做的框子。地上铺着华丽的椭圆形的萨瓦奈里地毯。天花板上挂的是一盏巨大的枝形吊灯,由水晶石和镀金青铜做成。 书房的门口有一对绿色的缟玛瑙柱,柱顶上是镀金青铜做的柱头。书房里面很优雅,由著名匠师设计,四壁都嵌着雕刻的各种高贵的果树木。在一侧的墙壁中央,砌着白色大理石做的壁炉台,台的边沿有镀金的装饰结构,台的上面安放着两具精美的青铜柴架。 从壁炉台的上端一直到天花板,竖立着一面雕工精细的柱状画镜,画是由弗拉哥纳①作的。通过一扇开着的落地长窗,拉里瞥见一个宽大的露台,上面摆着桌椅,显然是就餐的地方。从露台上可以俯瞰到一座幽静的花园,里面布置着雕像和喷泉。 ①弗拉哥纳(JeanHonoreFragonard,1732—1806),法国画家。 书房的另一个角落里,摆着一张巨大的像政府部级机关用的写字台。后面的一张椅子的靠背很高,非常有气魄,上面覆盖着奥比松出产的花毯。写字台的前面放着两张法国式的安乐椅,有羽毛衬垫和靠背,把手上都放着巴黎哥白林厂生产的花毯。 德米里斯站在写字台旁边,正在仔细观察墙上的一大幅麦卡托式地图。地图上星星点点散布着几十个彩色的小钉。拉里走进来时他转过身来,伸出一只手。 “我是康斯坦丁·德米里斯。”他说,口音里听不出是哪儿人。近几年来拉里在各种报纸杂志上多次看到他的照片,但是当面见到这样一个拥有巨大力量的人,他并没有充分准备。 “我知道。”拉里说着,握了握他的手,“我叫拉里·道格拉斯。” 德米里斯发现拉里的一双眼睛看着墙上的地图。“那是我的王国。”他说,“请坐。” 拉里在写字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我听说你和伊恩·怀特斯通一起在英国皇家空军里当过飞行员?” “是的。”德米里斯把身子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打量着拉里:“伊恩对你的评价很高。” 拉里笑了:“我对他的评价也不错。他是一个好得要命的飞行员。” “他也是这样说你的,不过他用的字眼是‘出色的’。” 拉里又感觉到当初怀特斯通向他介绍这一工作时的那种不寻常的味道。显然,怀特斯通在德米里斯面前把他捧了一番,这与他跟怀特斯通的关系远远不成比例。 “我没有吊儿郎当,”拉里说,那是我的工作。” 德米里斯点点头:“我喜欢对工作不吊儿郎当的。你可知道,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那么吊儿郎当?” “我没有很好考虑过这个问题。”拉里坦白说。 “我考虑过了。”他向拉里冷冷一笑,“那是我的工作——人,绝大多数的人都对他们正在做的工作感到厌恶,道格拉斯先生。他们不是设法求得他们喜欢的东西,而是像没有脑髓的昆虫一般一辈子待在陷阱里。要找到一个热爱自己工作的人是不容易的。如果你找到了这样一个人,可以说他几乎必定是一个成功者。” “我想是这样的。”拉里谦逊地说。 “你不是一个成功者。”拉里向德米里斯看了一眼,突然小心翼翼起来。“这要看你所说的成功是什么意思,德米里斯先生,”他谨慎地说。 “我的意思是,”德米里斯直截了当地说,“在战争中你干得很出色,可是在和平环境里就不怎么样了。” 拉里感觉到下颏的肌肉绷紧了。他意识到不知不觉之中已钻进了圈套,不过他尽力克制住不发火。 他的思想剧烈地活动着,绞尽脑汁考虑着该说些什么,以抢救他如此迫切渴望着的工作。 德米里斯正在注视着他,他那一双深橄榄色的眼睛默默地端详着他、研究着他,什么也别想逃过他那一双眼睛。 “你在泛美航空公司时你的工作怎么了,道格拉斯先生?” 拉里露齿笑了一下,但是他并不想笑。“要等十五年才能当一个副驾驶员,我并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 “所以你就揍了你的顶头上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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