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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第九章

  浓密的松林笼罩山丘,远方传来蓝槛鸟尖声鸣唱,唤醒睡在小木屋内、古旧窗户下的楠恩,这里原是甘杰斯让巡视边界的人住的房间。楠因此上身裸露,两臂齐伸向上,舒展筋骨后,以手指扒过他的头发,粗鲁地高声打完呵欠,调整一下配挂在腰下的枪袋。

  他走过房间,点燃放在角落的火炉,他往上瞥见一道阳光穿透天花板,忽地决定以修整屋顶来排遣早晨的时间,似乎会比望着时钟枯等与麦洛比的见面更佳。

  "终点牧场"这栋古老的边界木屋,除了火炉与硬木地板是新的,其余的几乎完全未变。铁架上的床已经下陷,毛毯能够嗅出霉味,食品架上已经蒙上一层灰尘。尽管如此,他仍然宁愿住在这个地方而不喜欢住在杰斯与依云精致的新屋。

  掀开火炉上的门时还会抗议似尖叫,他先拿一些松木碎片塞进去,划一根火柴将之引燃为小火后,再加进大片此薪。一边准备煮咖啡,他的思维又飘向瑞琦,想起她奶油色的厨房,她一定也正在那里享受咖啡。他几乎能够嗅到刚出炉的面包香味,也能够看瑞琦穿着丝质晨缕与黛芬、泰森坐在桌旁聊天谈笑。

  他明白,麦瑞琦穿着什么或她早上起床后是何模样,完全与他无关,但是,却依然无法忘怀。

  他的胃开始咕噜作响,他望向食品架,决定吃罐水蜜桃。他拿下罐头,吹走盖上的灰尘。当他以折叠刀在罐头封口上割成齿形状时,努力去思考侦探社列为第二号的强盗疑犯--麦洛比。

  得知洛比返家后,他立即去酒馆与艾琳碰面。艾琳说,麦洛比的嫌疑是她提出的。他经常穿梭在本州各地,也是这家酒馆的常客。她发现每次麦洛比匆匆出城后,都有火车抢案发生。

  她又说,麦都华之弟似乎发了财,一些是来自家族的投资,其余的,则来自他在纽奥良的事业。

  楠恩不解地是,一位出身富裕、且是全州最大牧场的两位继承人之一,为何会沦为盗匪?依表面来看,只有贪婪,再不就是麦洛比的事业并未如一般人所想像的那样成功。楠恩的结论是,或许那是一种挑战,某些男人喜欢在危险之中获得满足。

  他告诉艾琳,他来"最后机会镇"是为了证明舅舅无罪。依雷蒙与"终点牧场"的其他拥工而言,杰斯绝无以此恶行葬送自己与家人的前途之理。杰斯漂亮的新屋所费不赀,以他那座小牧场而言,不可能有此收入,但是雷蒙向他保证这些钱来自依云所获得的遗产。

  与艾琳交换情报之后,楠恩认为并无跟踪麦洛比的必要,不如设法诱使他认罪。于是他写一封信约洛比会面。地点就在距离小木屋不远处、"终点牧场"东北方的角落、与麦氏土地交界的地方。艾琳找了人在麦家聚会那晚将信送达。

  麦洛比若出现。楠恩将直率地陈述他涉案的嫌疑,他必定会否认。然后楠恩将要求加入行动,身为一名枪手,他的声名已经说明一切。但是他愿意讨论雇用的条件--一个麦洛比若是绅士大盗就绝不会拒绝的条件。一旦麦洛比同意,楠恩将联络江柏特共同设下诱饵,以期将麦洛比当场逮捕。

  今日的会面难以预料。万一发生枪战,楠恩自信胜券在握,但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他需要的不仅是一具尸体,而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舅舅的确是无辜的。

  罐头中的水蜜桃甜而光滑,但是与新鲜的比较仍略嫌逊色。他端起铁盘一口吮尽余汁,以手背拭嘴。骄阳已经高挂,夏日烈光投入室内,微尘在闷热的光线中游浮。

  咖啡煮沸后,他为自己倒了一杯,想着昨日他对瑞琦是否逼迫太过。她并未全然否定两人之间拥有燃点,一经点燃足以令他们受伤。但是她仍什么也没说便要他离开。

  看见她身着黑色内衣,令他未及深思后果便将她推到床上。像瑞琦这样的女人,不是任人玩弄或任意需索的。想获得麦瑞琦的男人,必须愿意对她与婚姻忠诚,同时亦要有能力照顾她和她的儿子。

  即使他说出自己是一个侦探,有正当的薪酬,而且也愿意定居下来,她会下嫁给一个伪装的侦探吗?一个经常奔波于各地的男人,或许并非她理想中的合适丈夫与父亲。再者,若有人发现他已婚且家有妻小,在"最后机会镇"又有舒适的小屋,他的伪装就不成立了。

  他又陷入一个矛盾的情况中。楠恩拿起铁盘走向屋外的小溪,想让自己与铁盘同时浸泡在溪中,让清凉的水冲醒头脑。

  "你真能出自内心地告诉我,你并不想再见到我?"

  楠恩的话、他的爱抚与亲吻,整夜萦绕瑞琦脑际。洛比的提议亦同时干扰她的思绪。她独自回家后一直难以入眠,只得有若笼中困兽在室内来回踱步,直到曙光乍现。她喜欢自己的生活有条不紊,既有混乱就要去解决。她要去向楠恩诚实地说,她确实曾经爱恋他,但是他们两人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她的生活实在无法接纳他。

  趁一切尚未太迟、在她陷入迷恋之前拒绝他,能够避免芳心破碎。楠恩目前或许爱恋她,但是万一都华所说她是性冷感的话成了真,她将受不了再一次的屈辱。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考虑泰森的前途,为了儿子,她不能接纳一个玩命抢手。

  瑞琦走到角落的衣柜,凝视挂在柜内的衣服,寡妇式的黑色服装信晨并不适用。她打算骑马,于是选择了一件干净但是略微褪色的蓝色长裙、扣子扣到领间的端庄白色宽松上衣。但愿此种庄重的服饰不至于带给如甘楠恩这样热情的男子太多的诱惑。

  手执着帽子,尽力不引起早起之人的注意,她沿着面向大街的房屋与商店后的狭窄巷道,直奔马房。

  宽大的马厩有着挑高的拱状屋顶,当她进入里面阴暗的内部,感觉颇似一间空荡的教堂。她呼唤正在清理畜舍的汤姆。

  他马上将铲子搁在一边,走出来见她。"早啊,麦夫人,我能为你效劳吗?"

  她微笑地对着这位强壮的年轻人说:"我想骑马出去。泰森在他的祖父母家,而今日天气又是如此美好。所以我想既然有这样好机会,我该花数小时--"她发现自己唠叨不休突然停住。"骑马去郊外--"

  他并未多问,立即去马房将马牵出,并安上马鞍。瑞天局促地等待,不时望向空旷的街道,希望趁人们仍在睡梦中时,尽快离去。

  汤姆将马牵到上马的台子边,协助瑞琦上马后,将缰绳交给她。

  "你请小心,好吗?"

  "我会的。"她说后,即驱使这匹大马转向街道,突然又听见他喊:"麦夫人?"

  瑞琦将缰绳往后拉,转过上半身。"什么事?"

  汤姆看来有些不安,他提提裤腰,手掌在脖子后摩着,脸部如红菜般通红,最后才正眼看着她。"我只是想告诉你,人们谈论你的事,我全不相信。"

  瑞琦保持镇静。"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谈论你与那位枪手交往,就是甘杰斯的侄儿。"

  她感到非常惊讶且不知所措。

  仿佛察觉她的尴尬,汤姆再说:"我见过甘楠恩,就在他进城的那天晚上。他来寄放他的马,还睡在我的厩房内。看来很令人喜欢--虽然脾气火爆了些。"他的脸半偏着,向马厩的墙壁一点。"只是让你知道,我不会说人闲话。"

  瑞琦感觉自己双颊泛红,最后她向他道谢后,即往"终点牧场"的方向驰去,她的视线紧盯前方,奔过大街。

  当她策马沿路前进时,她训诫自己。想不到她记忆中十六岁的楠恩,如今已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枪手。一个有理性的女人,当他邀请她跳舞的那晚就应该拒绝他。一个有理性的女人,就不应该邀他进入她的家,共进晚餐,或让他拥她入怀。她曾经试图自麦家赢得独立自主,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努力已告失败,他们才是正确的。无论她的意图多么纯真,只要与甘楠恩有所牵连,都会令她身败名裂。

  当她策马前行时,她责骂自己的愚蠢。现在她更不能回头了。她绝不懦弱,她一定要当面告诉他,这是她做人最基本的态度。

  --"当你愿意承认抗拒不了我们之间的东西时,你知道我在哪里。"

  回忆他的临别话,令她心跳加速。当她骑马来到小木屋时,她突然想到他或许又会遽下结论,认为她是为了情欲而来找他。

  她必须说服他并非那样。虽然她对楠恩的感情与她所学习去相信的有所抵触,当务之急是立刻结束。

  她策马来到牧场后的小丘,往下遥望杰斯与依云的新屋。那是两层楼的牧场式房屋,白色栅栏围出的花园是依云的理想。那里是个充满爱、祥和与宽容的地方,是楠恩永远也无法体会的。瑞琦陷入沉思。她多希望依云此刻在家中,冲泡一壶茶,倾听她进退两难的局面。

  即使从这个距离,瑞琦仍认出甘家的工头雷蒙正要骑马进入畜栏。她在他抬头瞥见她之前策马转身绕向山丘后。她选择绕过马厩与房屋的小径进入松树点点而立的丘陵。

  自山坡小木屋的屋顶上,楠恩清晰地看见瑞琦马越过广阔的牧场下方。他放下修补木屋顶的铁槌,看着她接近。当然希望她来承认她的感情,可惜她选择的时机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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