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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


  第七节 米卡的重大秘密

  别人对他发出嘘声

  “诸位,”他还是那样心慌意乱地开始说,“这些钱,……我愿意全说出来,……这些钱是我的。”

  检察官和预审推事的脸都拉长了,他们完全没有料到这句话。

  “怎么是您的,”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结结巴巴地说,“既然您自己承认,在下午五点钟的时候……”

  “嗳,管它那天五点钟怎么样,我自己承认的又怎么样,现在事情不在这上面!这些钱是我的,是我的,我偷来的,……应该说,不是我的,是偷来的,我偷来的,一共一千五百卢布,放在我身边,一直就在我身边。……”

  “可您究竟从哪儿取来的呢?”

  “从脖颈上面取来的,诸位,从脖颈上,就从我的脖颈上面……这些钱就在我身上,脖颈上,用破布包着缝好,挂在脖颈上面,已经很长时间了,从我带着羞愧和耻辱把这钱挂在脖子上,已有一个月了!”

  “但是您是从谁那里……挪用的呢?”

  “您是想说‘偷来的’么?现在把话直说出来好了。是的,我认为等于偷来的,如果您愿意,也确实可以说是‘挪用’的。但是照我看还是偷来的。昨天晚上算是完全偷到了。”

  “昨天晚上么?但是您刚才说您是一个月以前……拿到的!”

  “是的,但不是从父亲那里,不是从父亲那里,你们别着急,不是从父亲那里,却是从她那里偷来的。让我说出来,不要打断我的话。这是很难堪的。是这样:一个月以前,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维尔霍夫采娃,我以前的未婚妻,叫我去……你们知道她么?”

  “当然知道啦。”

  “我知道你们是知道的。那是极正直的人,正直人中最正直的人,但是早就恨我,早就恨,早就恨了,……而且恨得对,恨得有理!”

  “卡捷琳娜·伊凡诺夫娜恨你么?”预审推事惊讶地反问。检察官也瞪大眼睛望着他。

  “哦,不要随便提她的名字了!我说出她来,真是该死。是的,我看出她恨我。……早就恨,从最初一次起,从那天在我的寓所里……但是够了,够了,你们对这一点甚至都不配知道,这根本不用去说它。……要说的是她在一个月以前叫我去,交给我三千卢布,叫我汇到莫斯科,给她的姐姐和另一位女亲戚仿佛她自己不能汇似的!)而我……那时正是我一生中命中注定的时刻,正当我……一句话,当时我刚爱上了另一个,就是她,现在的那个,此刻你们正让她坐在楼下的格鲁申卡。……我当时把她带到莫克洛叶来,喝了两天的酒,花去这该死的三千卢布里的一半,就是一千五,而把其余的一半留在自己身边。就是我留下来的那个一千五,我一直带在自己的脖子上,当作护身香囊,昨天才拆开来,拿来喝酒行乐。剩下的八百卢布现在就在您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的手里,是昨天的一千五百卢布中剩下的。”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月以前您在这里喝酒行乐就花去了三千,而不是一千五,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么?”

  “谁知道这个?谁点过?我让谁点过?”

  “对不起,您自己对大家说,当时您花去了整整三千。”

  “不错,是说过,对全城的人都说过,全城的人也都这样说,大家都这样认为,这里莫克洛叶的人也都以为花了三千。但尽管这样我花的却不是三千,而是一千五,其余的一千五缝在护身香囊里!就是这么回事,诸位,昨天的钱就是从这里来的。……”

  “这真是奇了。……”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嘟囔说。

  “请问,”检察官终于说,“您从前有没有对谁说起过这件事?……就是一个月以前把一千五百卢布留在自己身边的事?”

  “对谁也没有说。”

  “这真奇怪。难道真的对任何人也没有说么?”

  “对任何人也没有说。对谁,对任何人也没有说。”

  “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守口如瓶?有什么动机使您做得这样秘密!我来说得确切些:您到底对我们宣布了您的秘密,照您的说法,十分‘可耻’的秘密,虽然实际上,——自然只是相对来说,——这个行为,挪用,而且无疑地只是临时挪用别人的三千卢布这个行为,至少照我看来只是一种十分轻浮的行为,并不算多么可耻,而且也还应该考虑到您的性格如此。……至多可以说它是极失面子的行为,这我承认,但是失面子总还不是耻辱……我的原意是说关于您挥霍了维尔霍夫采娃小姐的三千卢布,最近一个月来有许多人不用您自己承认也猜到了,我自己就曾听到过这个传说……比如,米哈伊尔·马卡罗维奇也听到的。……所以说到底,这已经不是传说,而是全城闲谈的话柄。而且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也有迹象可以证明您自己就曾对人承认过,这钱是维尔霍夫采娃小姐的。……所以使我十分奇怪的是您至今,那就是直到此刻,竟把您自己说是留下一千五百卢布来的事情弄得这样异乎寻常地秘密,甚至使这秘密简直带有一种恐怖的意味。……实在不可思议,坦白这样的秘密竟会使您这样痛苦,……因为您刚才甚至喊着宁愿被流放,也不愿坦白它。……”

  检察官住口不说了。他发了火。他没有掩饰他的恼怒,甚至忿恨,把积在心里的气全发泄了出来,甚至都不再顾到修辞,说得既不连贯,又有点乱。

  “耻辱不在于一千五百卢布本身,而在于我从三千卢布中留下了这笔钱。”米卡坚决地说。

  “那又有什么?”检察官恼火地苦笑说。“既然您这样失面子地,或者象您所说的那样,可耻地拿了那三千卢布,那么按自己的打算,从中留下一半来,又有什么可耻的呢?重要的是您挪用了三千,而不是怎样支配它。顺便问一下,您究竟为什么这样支配,要留出一半来?为什么,您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您能不能对我们解释一下?”

  “唉,诸位,关键就在目的上面!”米卡说,“留出来是出于卑鄙的念头,也就是出于盘算心,因为在这种情形之下,盘算心就是卑鄙的行为。……而这卑鄙的行为延续了整整一个月!”

  “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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