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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胡说!”他这时忽然疯狂地喊道,“睁着眼瞎说!他不会看见开着的门,因为当时是关着的。……他说谎!……”

  “我应该对您再说一遍,他的供词是坚决的。他毫不动摇。他坚决地这样认为。我们反复问了他好几次。”

  “我的确问过他好几遍!”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热心地证实。

  “不对,不对!这不是对我的诬陷,就是疯人的幻觉,”米卡继续嚷道,“这完全是流血受伤以后神志不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生了幻觉,……所以他才说胡话。”

  “是的,但是他注意到洞开的门,不是在受伤醒过来的时候,而是在这以前他刚从厢房走进花园的时候。”

  “不对,不对,这是不会有的!这是他因为恨我,诬陷我的。……他不可能看见。……我并没有从门里跑出来。”米卡气喘吁吁地说。

  检察官转身向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郑重其事地说:

  “您拿出来。”

  “这东西您认识么?”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忽然拿出一个厚纸的大公文信封放在桌子上,——信封上面还看得出三个遗留着的火漆印。信封是空的,一边已被撕破。米卡瞪大眼睛注视着它。

  “这是……这一定是父亲的信封,”他喃喃地说,“里面装有三千卢布的那个信封,……假使上面有字,让我瞧瞧:‘我的小鸡’……这儿还有:三千卢布,”他叫道,“三千,你们瞧见没有?”

  “自然看见的,但是我们已经找不到里面的钞票,它是空的,丢在屏风后面床旁地板上。”

  米卡呆立了几秒钟,象挨了一闷棍似的。

  “诸位,这是斯麦尔佳科夫!”他忽然拼命喊了起来,“这是他杀死的,他抢的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老人的信封藏在什么地方。这是他,现在全明白了!”米卡简直喘不过气来了。

  “但您不是也知道信封的事,并且也知道它在枕头底下么?”

  “我从来也不知道,而且从来也没有看到过它,现在才第一次看见,以前只不过听斯麦尔佳科夫说过。……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老头子把它藏在什么地方,我并不知道。……”米卡简直气都喘不过来了。

  “不过您刚才自己供述,信封放在去世的父亲的枕头底下。您确实说了在枕头底下,那么说,您是知道放在哪儿的。”

  “我们就是这样记录下来的!”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证实说。

  “胡说,简直瞎扯!我根本不知道在枕头底下。而且也许根本就不在枕头底下。……我是随口说在枕头底下的。……斯麦尔佳科夫说什么?你们问过他么,他说放在哪里?斯麦尔佳科夫怎么说?这是主要的。……我刚才是故意给自己硬编的。……我没加考虑就对你们随口瞎说信封在枕头底下,可你们现在竟……你们知道,有时话到了嘴边,就随口说了出来。斯麦尔佳科夫一个人知道,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没有别人!……他甚至对我也没有说过放在哪里!是他,是他!一定是他杀死的,我现在心里雪亮。”米卡越来越疯狂地叫嚷,不连贯地反复说着,越来越火,越来越愤激。“你们应该明白,赶快逮捕他,赶快。……就在我逃走以后,格里戈里昏迷地躺着的时候,他杀死的,现在这很明白了。……他敲出了暗号,父亲给他开了门。……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暗号,没有暗号父亲是不肯开门的。……”

  “但是您又忘记了一个事实,”检察官仍旧用审慎的口气说,但却似乎显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如果当您在那儿,当您在花园里的时候,门就已经开了,那就根本用不着敲暗号了……”

  “门呀,门呀,”米卡喃喃地说,不声不响地盯着检察官,然后又无可奈何地倒在椅子上。大家沉默了。

  “是的,门!……那真是恶梦!上帝在跟我作对!”他茫然地两眼向前面直视着说。

  “所以您瞧,”检察官郑重其事地说,“现在您自己想一想吧,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一方面是那一段说您从开着的门里跑出来的供词弄得您和我们都很难办;另一方面,您对于您手头忽然出现的钱,又是那样令人难解地、顽固到近乎冷酷地拒绝说出来源,同时您自己也供称,在这笔款子出现前三个钟头,您还只为了拿到十个卢布而抵押了您的手枪!在这样的情况下,请您自己想一想:我们能相信什么,怎么能拿得定主意?因此不要责备我们,说我们‘冷漠,玩世不恭,好嘲笑人’,不相信您高尚的心灵冲动。……您设身处地替我们想想……”

  米卡心情紊乱得无法形容,他的脸都发白了。

  “好的!”他忽然说,“我可以对你们说出我的秘密,说出从哪里弄来的钱!……把我的耻辱暴露出来,以便将来不致责备你们和责备我自己。……”

  “您应该相信,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用一种近于欣喜感动的声音附和说,“您在现在所作的一切诚恳坦白的招供,将来都可能会对您以后的命运产生无比有利的影响,不但对您,甚至对……”

  但是检察官在桌子底下轻轻捅了他一下,他赶紧收住了。实际上,米卡也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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