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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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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笑我好了,”我对他笑着说,“以后您自己会赞同的。”他说:“我现在就已经准备赞同您,请允许我和您握手,因为看来您的确是个诚实的人。”我说:“不,现在不用,等我以后变得更好些,值得您尊敬的时候,您再伸手,那就更好了。”我们大家动身回去,我的公证人一路上不住骂我,我却吻他。同事们听到了这消息,当天就聚集起来,裁判我。他们说:“他玷污了我们军官的制服,让他辞职好了。”也有替我辩护的人,说:“他到底敢于受枪击。”“是的,但是他害怕再受枪击,所以在决斗场上求饶了。”“假如他害怕枪击,”辩护的人们反驳说,“那么在请求饶恕以前,可以先开枪的,但是他竟把实弹的手枪扔到树林里去了,不,这是另一码事,新鲜古怪的事。” 我听着他们说话,瞧着他们,觉得很快乐:“亲爱的朋友和伙伴们,”我说,“叫我辞职一节,你们不必操心,因为我已经做了,我已经递上去了,今天早晨已经交到了团部,等到批准以后,我准备马上就进修道院,我想辞职,也就是为了这个。”我刚说出这话,大家齐声大笑起来;“你早就该明告诉我们,现在一切都解释清楚了,修士是不能加以裁判的。”他们都忍不住笑个不停,而且并不是嘲笑,却是亲切快乐的笑,大家忽然全爱起我来,甚至连反对得最厉害的人也不例外。以后在整整的一个月里,在辞呈没有批准的期间,大家就好象把我捧在手心里一样。“你这个修士呀。”大家说。每人都对我说和蔼的话,开始劝阻我,甚至怜惜我:“你何必这样自寻苦恼?”他们又说:“他这人是勇敢的,他接受了枪击,本可以用枪还击的,但是他在第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要他出家当修士,所以他才那样做。” 城里社交场上也是同样情形。以前没有特别注意我,只是乐意招待;现在却忽然都争着和我结识,邀请我去作客:大家虽都笑我,却都爱我。还要说明的是,当时虽然大家对我们决斗的事情议论纷纷,但是上级却把这事搁下了,因为我的仇人是我们将军的近亲,既然事情并没有弄到流血的结局,似乎只是开了点玩笑,再说我又主动提出了辞呈,所以就真的把这件事当作玩笑了。我当时开始无所顾忌地高声谈论,不管人们怎样哗笑,因为到底那不是出于恶感,而是善意的笑。这一切谈话大半发生在晚间太太们的交际场中,妇女们特别爱听我谈话,并且也强迫男人们听。“怎么能叫我替大家担错呢?” 每人都当面这样取笑我说。“比方说,难道我能替您担过么?”“当然,”我回答他们说,“当整个世界早就走上了偏路,把不折不扣的谎言当作真实,并要求别人也同样地说谎的时候,你们怎么能弄得清真假呢?比如我平生偶然一次不顾一切做了件诚恳的事,你们大家就竟认为我仿佛是个疯子了:因为你们虽然爱我,却总是在笑我。”“是的,象您这样的人怎么能不爱呢?”女主人对我大声笑着说,当时她家里聚集着许多客人。忽然我看见有一个年青太太从人群里站起来,这就是我当时为了她提议决斗,不久以前还想向她求婚的那一位,我没有注意到她也到晚会上来了。她站起身来,走近我身边,伸出手来,说道:“请允许我对您声明,我第一个不笑您,反而含着眼泪感谢您,并且为了您当时的举动向您致敬。”她的丈夫也走了过来,忽然大家全拥到我的身边,几乎全想吻我。我心里真快乐,但是忽然看见一位老先生也走近我的身边。我虽然以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从来没和他交往过,一直到那天晚上为止,甚至一句话也没有和他说过。 4.神秘的访客 他在我们的城里做官已经很久,占据着显要的位置。他广有钱财,为大家尊敬,乐善好施,给救济院和孤儿院捐过许多钱,此外还隐名做过许多慈善事情,到死后才被人发现。他有五十岁模样,态度近乎严肃,不大说话;他结婚不到十年,太太还年轻,生了三个子女,都还很小。就在第二天晚上,我正坐在自己家里,门忽然开了,这位先生走了进来。 应该说明的是我当时已经不住在以前的寓所里了,刚提出辞呈就搬了家,向一位老妇人,官员的寡妻,租下了房子,并由她的仆役照顾生活,我这次搬家完全是因为我在当天从决斗场回来以后,就把阿法纳西送回了连队,因为在我不久以前那样对待过他以后,在他面前未免觉得惭愧,——一个没有修养的俗人,甚至对于极合理的事情都会感到惭愧的。 “我在不少人家里,”那位刚进来的先生对我说,“已经有好几天一直在极感兴趣地听着您的谈话,听到后来,我很想能和您当面结识,以便再跟您详细谈谈。亲爱的先生,不知道您愿意赏光么?”我说:“行,我非常乐意,而且感到十分荣幸。”但是心里却几乎有点害怕起来,他当时刚一开始就使我十分吃惊。因为虽也有人听我说话,感到兴趣,但是谁也没有抱着这样严肃和正经的态度来找过我。而这位先生却竟然亲自跑到我的寓所里来了。他坐定以后,接着说道:“我看出您具有极坚强的性格,因为您敢在这种容易受到大家普遍轻视的事情上毫无畏惧地坚持真理。” “您也许过奖了。”我对他说。“不,我并不过分,”他回答我,“您要知道做这种举动比您所能想象的要困难得多。我就是为了这一点才感到惊讶,所以才跑到您这里来的。假使您对于我这种也许不太得体的好奇心不感到嫌弃的话,请您对我介绍一下,您是不是还记得,在决斗场合您决定请求饶恕的那一刹那间,您究竟有什么感触?请您不要把我这样提问当作轻浮的举动;相反地,我提出这样的问题,自有我隐秘的目的,以后我也许可以对您说明原委,如果上帝愿意使我们两人再进一步接近些的话。” 他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凝神注视着他的脸,忽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信任心,同时我也对他发生了异乎寻常的好奇,因为我感到他的心灵里一定有他自己的某种特殊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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