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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与新娘(2)


  我的爱情生涯,一开始就遭受挫折。这之后,人生主宰再也没有来光顾我了。对于这段一事无成的经历,我不想进行详细的描述,只是扼要地诉说一二。

  20岁之前,我全力以赴去应付文艺硕士的考试。为此,我戴上了眼镜,胡子长得老长也只好听之任之。那段时期,父亲在拉姆普尔哈特、诺亚卡利、巴拉绍特等这样一些地方工作。经过一段在词汇海洋里的搏击之后,我终于获得了珍贵的学位称号。现在,我该到财富的海洋里去搏击了。

  父亲把自己的老上级回顾了一遍:最能帮忙的,都已作了古人;略微次之的,已经退休到了英国;另有能助一臂之力的,也都搬迁到旁遮普去了;而留在孟加拉的,大多是些起先信誓旦旦答应帮助,但最后却是音信杳然的无能之辈。我祖父当地方长官副手的时候,官场里还没有这么艰难。那时候,任职后退休,退休后任职,总在一个家族里子承父业地轮流转,就像渡船在两岸来回摆渡一样。

  现在就差多了。所以我父亲忧心忡忡,生怕自己的后裔,从政府机关的高级鸡笼里跌落到低级的、诸如商业机构这样的栖身之所。

  就在这时候,我父亲想起了一位婆罗门富翁的独生女儿。这位婆罗门是个承包商。他的财源空前茂盛,仿佛从看不见的地狱也有一条财路通到他家似的。我在他家里出现的时候,他正在忙着分发橙子和其他礼物;每当节日来临之际,他都要给可能成为他女婿的人家送礼。我们家就在他家的对面,只有一街之隔。不用说,我这个副职官员的儿子——硕士学位获得者,是位非常合适的女婿人选。因此,这位承包商先生对我就显得格外尊重。与我打招呼时,他几乎躬身触地。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征服我的心。然而,我的心,对他来说,当时是高不可攀的。

  这是因为,我当时已20岁了。除了追求一个真正的女性之外,我不再企求其他什么财宝之类的东西。不仅如此,在我当时的脑海里,理想主义色彩比较浓厚。也就是说,我心目中“夫人”一词的含义,绝不是市场上流行的那种意思。现在这个时代,在我们这个国度,家庭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限制。思考的时候,可以让理智在广阔的天地里纵横驰骋;但在实践中,它却受到家庭狭小圈子的严格束缚。对于这种情况,我是不能容忍的。我也不会同意采取这样不明智的措施:把本要作为理想道路上的伴侣——妻子,让家庭琐事捆住她的手脚,或者以种种行动来使她倒退。说实在话,我也是那种从专科学校脱颖而出的、被讥讽为现代派的人物。在我们那个时代,这种现代派人物,比现在多得多。感到惊奇的是,他们真的相信,尊重社会是不容易的,何况还要使其发展呢!

  我——斯里朱克托·绍诺特库马尔,面临着这样一种抉择:只要我同意,立即就会得到富家闺秀的钱袋。父亲声称:“这是非常好的事情。”但我却沉默不语。心中暗自思忖我还一点也没有打听过、了解过她呢:只要睁开眼睛、伸长耳朵,就能看到不少东西,听到许多事情。

  姑娘像洋娃娃一样地纤巧秀美。她仿佛是用一种从未想到过的方式塑造出来的:她的每根头发都梳得溜光,她的眉毛如描上去的一般。她还能用梵语背诵恒河的颂歌。

  姑娘的母亲笃信印度教,非得在恒河里煤一样黑的水中沐浴之后才去就餐。她一想到繁衍生息的大地维持着各种不同的种姓,就老是感到不舒畅。她的大部分活动是与水打交道,因为水里生活的鱼,不属于穆斯林种族,而且水里也不长大葱。她生活中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梳妆打扮,摆弄服饰,清扫屋子,整理家什,洗刷炊具等等。这些事情没完没了,即使把她白天的时间延长一倍,也是不够用的。她对自己女儿的教育抓得很紧,极为严格,甚至使得女儿不敢吐露自己的想法和意愿。交给她干的事情,不管是困难重重还是轻而易举,用不着作任何解释,她也会去干的。她吃饭的时候不敢穿好衣裳,怕弄脏了。她学会了分辨什么灵魂之类的问题。她到恒河去休浴也要坐轿子。这姑娘仿佛是从18部往世书①中来到这个人世上的,完全与社会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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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往世书是把印度古代流传下来的传说、神话、故事等揉合在一起的一类典籍。

  我的母亲,对各种社会法规是够虔诚的了。然而,她并不愿意有人比自己更加虔诚,因为这触犯了她的自尊心,她不能容许这样。所以,当我对她说:

  “妈妈,我不配作这姑娘的丈夫:”

  “嗯,就是在天堂里也难为她找到一个合适的夫婿哟?”母亲笑着说。

  “这么说,我与她就一刀两断了吧”我说。

  “怎么回事!你不喜欢她吗?为什么?看上去,姑娘还是不错的嘛!”

  “妈,妻子不是摆设——只是为了给人看的。她应该聪明能干!”

  “听我说,孩子,你怎么知道她不聪明,能干呢?”

  “要是这样,”我说,“她就不会整天在这些无聊的蠢事上消磨时光,混到今日!”

  母亲感到束手无策了。她知道,这桩婚事丈夫已经答应了对方。她一清二楚,丈夫总是不理睬别人的意见。这可能导致不幸。

  事实上,假如我父亲不是那样怒气冲冲地强迫我,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可能会与这古董玩具结婚的。也可能有一天为了这笔巨额收入而去斋戒,去恒河岸边寻求解脱。换句话说,假若劝说这件婚事的重任是由我母亲来承担,那么她会耐心地等待,慢慢地寻找机会,不时地在我耳边唠叨,也许间或声泪俱下……这样一来,或许我早就回心转意,与姑娘完婚了。

  当时,父亲只知道一味训斥,大发雷霆。我被激怒了,顶了他一句:

  “从小时候起,您就教育我——吃饭、睡觉、走路、回家都要自立;而现在,到了结婚的时候,为什么倒不要我自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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