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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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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吃完晚餐之后吧,母亲突然说道。那时父亲在医院的工作很忙,每天都要加班,很少在午夜前回到家。我们从来不曾去车站接过他,这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这么想着。可是对时为小学生的我来说,光是可以逛夜晚的街道就让人兴奋不已,所以我连洗完澡的头发都没擦干,就跟在母亲后头去了。我们走在大部分店铺都已经拉下铁门的商店街上,大约走了十五分钟才走到车站。东武东上线的“上板桥”。在这站的出站口,我们目送了几班电车离去。父亲并没有用电话告知我们他会几点回来,所以说要去接他可能只是借口,现在回想起来,母亲只是想离开家走一走吧。当时的我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拼命往站台看,想比母亲早一步发现下车的父亲。我们就这样大概在那里站了一个小时左右。 “回家吧。” 母亲突然说道,脚下已经同时迈开了步子。 我只好追着母亲的背影也开始走。回程路上,她在站前的商店街买了棒冰给我,跟我说:“不可以跟纯平他们说哦。” 穿过商店街,从街角那间同学家开的眼镜店右转,就是我熟悉的上学道路。有一条小溪从道路下方穿过,道路两侧的溪水在下雨时会水位高涨,漫到人行道上来。我们总喜欢背著书包穿着雨鞋,故意在桥上踏着水玩,现在想起来真是危险。就在经过那座桥的时候,母亲突然哼起歌来。正是那首《蓝色灯光的横滨》。母亲的凉鞋踩着柏油路,在那脚步声的伴奏下,她的歌声显得特别哀伤。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我那时完全不敢吭声,只是静静看着她哼歌的背影,走在离她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我现在很想知道,母亲当时是用什么表情哼这首歌的。但留在我记忆里的,只有那歌声、凉鞋的脚步声,以及她白色的小腿。 关于音乐的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晚餐就这么结束了。 “喝完酒马上泡澡可对身体不好啊。” 父亲没有理会母亲的忠告,早早进浴室去了。他可能一刻都不想多留,想赶快一个人独处吧。淳史开始在檐廊玩游戏机,那是他饭后的固定功课。结果,他后来连一口鳗鱼肝汤都没动。我在姐姐的房间躺下来休息。在厨房洗完碗盘的由香里进到房间来,在我身边坐下。 “刚刚妈不是说‘没问题,可以听’吗?” 我把从那时起一直挂在心上的事情讲给她听。 “我猜啊,她一定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常放那张唱片。你不觉得光想起来就有点毛毛的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回想刚才母亲的表情,那就像是看着父亲狼狈的样子而暗自痛快似的。 “没觉得啊……” 由香里的答案出人意表。 “那也没什么不一般的吧。” “是吗?” 我只坐起上半身,窥视着她的侧脸。 “任谁都有这种东西吧,想要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听的歌什么的。” 由香里看着前方说。嗯……但我还是没有完全被说服。 “是这样吗?” “当然。” 由香里的回答充满了确定。 “所以你也有咯?” 她没有回答我,只静静地笑着。 “是什么?告诉我嘛。” 我凑近身子问她。 “秘——密。” 由香里仍然看着前方。我无奈地又在榻榻米上躺下。 “女人真可怕啊……” “人啊,都是很可怕的。” 由香里终于将视线转向我。想必她也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边回想我不知道的回忆,一边听着歌然后跟唱吧。其实我对这件事本身并不会嫉妒。我们都各自活了三十几年不相干的人生,我当然是接受了这一切才会跟她在一起的。只是,当她可以那么若无其事地把这种事说出来的时候,我会觉得她在人生路上比我要老练许多。也许,我这辈子都无法了解女人这种生物吧。 把碗盘全部洗完后,母亲一个人坐在厨房的桌子前织蕾丝。桌子上,阿睦捡来的百日红插在水杯中,在那下面也垫着蕾丝的杯垫。一定是母亲手工做的吧。我经过母亲身边,走到燃气灶前开了抽风机,点了根烟。 “现在应该有夜间赛吧?我在屋顶上装了这个,能看BS①的。” ① 指卫星频道。 母亲没回头,但用双手比了一个大圆。看来不只是父亲,连母亲都以为我到现在还喜欢看棒球。 “不用了……” 我故意漫不经心地回答。 “最近的电视都没什么好看的,根本不好笑却一堆笑声。那是后来加上去的吧?” “好像吧。” 我用很无所谓的态度敷衍她,然后从胸前口袋里取出一万円钞票,递到她脸旁。 “给你。” 她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只稍稍回了一下头。 “干什么?” “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吧。” “哎哟。”母亲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我,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能从儿子手上拿零用钱,真高兴啊……” 母亲抬头看我。她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没有啦,因为每次都让你破费,所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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