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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第二十五章 不速之客

  无论人之才智如何高超,
  总不能编织得天衣无缝,
  我曾见勇士躲避牧羊犬的追逐,
  聪明人说着无聊的蠢话自贬身价。
  狡猾精明之徒把机关算尽,
  却往往害了自家性命。

  ——《古老的戏剧》

  在头半段夜行军中昆丁不得不压制年轻人也许在和自己的恋人分离时所感到的心灵的剧痛。由于时间紧迫,他们在伯爵不耐烦的催促下匆忙地穿过埃诺富饶的低洼平原。一轮丰满而灿烂的秋月柔和地倾洒着光辉为他们照亮前程。她那黄色的朦胧的光芒笼罩着一片片的草场、森林和田野。农夫们正利用她的光辉来收割庄稼,即使在夜深之际,弗兰德人也还在辛勤劳动。她照耀着沿岸果树成林的宽阔舒坦的河流。河上的白帆不畏岩石和险滩,满载货物,在充满生气的宁静村庄旁边飘过。村庄外部的整洁说明里面的居民过着安乐的生活。她映照着许多豪侠的贵族和骑士的封建城堡,以及那一条条护城河、一个个城墙围着的庭院和高高的钟楼——足见埃诺的骑士阶级的确在欧洲贵族中久负盛名。她那无限广阔的光辉也照射出远处许多教堂的高大塔影。

  然而,这富于变化的美丽景色尽管与他家乡那种荒漠而粗犷的景色很不一样,但仍阻挡不了昆丁的绵绵离恨。当他离开沙勒罗瓦时,他已把他的心留在那里。而继续往前走更只能使他感伤地想到,每走一步便离伊莎贝尔更远一步。他沉浸在回忆和想象中,搜寻她讲过的每句话、她望他时的每个表情。而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常常发现,对细节的回忆在头脑中产生的印象甚至比现实的情节产生的印象更为强烈。

  在寒冷的半夜过去以后,前两天所经受的极度疲劳终于不顾爱的忧伤开始在昆丁身上产生强烈作用——他那爱动的习惯、异常机敏活跃的性格以及占据着他整个心灵的痛苦回忆以前一直没使他感受到的强烈作用。由于极度的疲劳已使得感官衰疲迟钝,而感官的作用也对心灵的意识活动起不了校正的作用,以至心灵产生的幻象代替或歪曲了迟钝的视觉听觉器官传递的信息。达威特只是偶尔伸伸身体以避免在马上酣睡可能造成的危险,也正是通过这一挣扎的动作他才意识到自己是醒着的。害怕从马上摔下来或连人带马滚下来的强烈意识迫使他经常在马上活动活动,但很快又睡眼矇眬,脑子里呈现出五颜六色的模糊幻象,眼前这片月色也若隐若现地浮动起来。他实在是疲乏过度。克雷维格伯爵注意到他的情况,只好命令两个随从走在达威特拉的缰绳两旁,以防他从马上跌落下来。

  最后他们来到了兰德列西城。伯爵为了对这几乎三夜未曾合眼的年轻人表示同情,决定停歇四个小时,好让他自己和随从也有个休息和吃吃东西的机会。

  昆丁睡得很熟,要不是伯爵下令吹的军号声以及信使和传令官发出的“起来!先生们,准备出发!”的催促声,他还会酣睡下去。虽然这些声音过早地把他吵醒,他还是感觉精神焕发、精力充沛,和睡前相比判若两人。此刻朝阳冉冉升起,随着精力的恢复,对自己和自己未来的信心也恢复过来。他想到的爱情已不是没有希望实现的奇妙的梦幻,而是应珍藏在心里激励人向上的崇高目标,尽管他所处条件困难,也许永无实现的可能。“舵手照着北极星的指引驾驶他的小舟,但他永远不能指望占有北极星。我也许再见不到克罗伊埃·伊莎贝尔,但对她的思念将使我成为一名卓越的武士。当有一天她听说一个名叫昆丁·达威特的苏格兰武士在战场上获胜而声名显赫时,或听到他在争夺堡垒当中光荣战死时,她将回想起曾尽力为她消除旅途上的危险和灾祸的旅伴,也许会流一滴眼泪作为对他的怀念,或在他的棺木前献上一个花圈。”

  昆丁一旦转而采取这种勇敢承受不幸的态度,他感觉他已能更好地接受和回答克雷维格伯爵开的玩笑,其中有几个是挖苦他具有所谓的女人气,经不住疲劳的考验。年轻的苏格兰人快活地应付着伯爵的打趣,回答得既令人愉快又彬彬有礼。语气和态度的这一转变显然在伯爵心中产生了好的印象。而前晚昆丁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气恼,时而闷闷不乐、沉默不语,时而气势汹汹、喜争好斗,伯爵对他这些表现印象自然不好。

  这位饱经风霜的武士终于注意起他年轻的旅伴,觉得他是个很有出息的好伙计。他相当明显地暗示他说,要是他愿意辞掉法王近卫军射手的职务,他愿负责在勃艮第王室中给他谋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位,并亲自关照他的提升。昆丁向他表示了应有的感谢。他说,他需要摸清他原来的主人路易王在多大程度上有负于他,而在此以前他只得暂时谢绝他的美意。尽管如此,他还是和克雷维格伯爵继续保持良好关系。这年轻人热诚的思想方式以及他那表达思想的异国语言习惯经常使伯爵严肃的面孔上绽开一丝微笑,但这微笑已经没有讥刺的成分,也不超过诙谐幽默和礼貌的范围。

  这一小队人马在比前一天更和谐的气氛中继续行进,最后来到了离坚固的名城佩隆两英里的地方。勃艮第公爵的军队已在佩隆附近扎营,准备按原定计划进攻法国。路易十一也在圣马克森斯附近集结大军作为对抗,希望他那过分强大的藩属能幡然醒悟。

  佩隆城坐落在一条河流的河岸边,周围地势平坦,布满了堡垒,还有护城河蜿蜒其间,无论在古代和当代都被认为是法国最难攻破的重镇之一①。克雷维格伯爵及其随从,带着他们的“俘虏”在下午三点左右来到城郊。城的东郊是一大片森林。当他们正穿过那令人偷快的林间空地时,他们碰见(按随从人数之多来看)地位很高的两位贵人,穿着和平时期的服装。他们手腕上立着老鹰,随行人员领着猎狗和灵提,这说明他们正以打猎作为消遣。一看见外貌和服装都十分熟悉的克雷维格,他们便停止沿一条长长的运河追逐苍鹭的游戏,骑马奔来。

  〔①虽然佩隆位于战事频仍的易受攻击的边境地区,但直到威灵顿公爵——一位以摧毁其英名著称的伟大将领——1815年向巴黎进军攻陷该城以前,一直未被敌军占领过,仍保留着“处女般的佩隆”的英名。——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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