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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克罗伊埃伯爵小姐最能评断我是否给她效劳过,”昆丁说道,“我请您去问问她。您问我问题时,您也可以对我的回答作出自己的判断。”

  “哼!好高傲的口气,”克雷维格伯爵喃喃说道,“很像个帽子上戴有仕女的徽记的骑士!仿佛说起话来总得带点高傲的口吻才能使那些宝贵的绸结增加点光彩似的。好吧,先生,就请你回答我,你在克罗伊埃·伊莎贝尔小姐身边呆了多久吧。我想这总不至于有损你的尊严吧?”

  “克雷维格伯爵,”昆丁·达威特说道,“如果说您以近乎侮辱的口吻提出问题能得到我的回答的话,那只是因为我担心,要是我沉默,就有可能对我们两人都有义务公正对待的人得出不利的结论。我是从伊莎贝尔小姐离开法国去弗兰德那天起就一直充当她的保护人的。”

  “嗬!嗬!”伯爵说道,“这就是说,从她逃离普莱西·勒·图尔的那天起?你是一个苏格兰近卫军的射手,你当然是根据路易王的手令护送她的啰?”

  昆丁自然并不认为路易王对他有恩情可言,因为他在策划让德拉马克半途抢劫伊莎贝尔小姐时,也许就已指望年轻的苏格兰人在保护她的战斗当中遭到杀害。但他认为他也没有权利背弃路易王对他的信任,或仅停留于表面上的信任。所以针对克雷维格伯爵的推论他只是回答说:“上级命令我该怎么做就够了,我并没有进一步打听。”

  “完全够了。”伯爵说道,“我们知道,除了想达到某种政治目的,路易王是不会让他的军官派他的近卫军射手在流亡仕女骑的马旁边像个献殷勤的骑士那样蹦蹦跳跳的。既然护送两位克罗伊埃仕女的是路易王自己的卫士,那么他要想继续大胆地申明,他事先不知道她们逃离法国,就不那么容易了。射手先生,你得到的命令是叫你去什么地方?”

  “去列日,我的大人,”苏格兰人回答道,“因为两位仕女希望得到已故的列日主教的保护。”

  “已故的主教?”克雷维格伯爵惊叫道,“路易·波旁死了吗?公爵一点没得到他害病的消息——他是怎么死的?”

  “他是躺在一个血淋淋的坟墓里——而这是假定杀害他的人不怕麻烦,舍得把他的遗体葬在一个坟墓里。”

  “杀害他!”克雷维格又惊叫道,“天上的圣母呀!年轻人,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是亲眼看见他们杀害他的。此外,他们还干了许许多多可怕的事。”

  “亲眼看见的!竟然没有跑去救救那善良的主教!”伯爵又惊叫道,“也不去动员城堡里的人去攻打杀害他的人?你知道,即使不加抵抗地听任这种行为发生,也是一种亵渎神明的行为!”

  “大人,我用几句话告诉您吧,”达威特说,“在杀害主教之前,嗜血的威廉·德拉马克已经在反叛的列日市民帮助下攻占了城堡。”

  “真是晴天霹雳!”克雷维格说道,“列日城叛乱!索恩瓦尔德被攻占!主教遭杀害!你这报忧的使者哟,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一下带来了这么多的噩耗!你说——你知道这次进攻、这次叛乱。这个谋杀事件吗?你说——你是路易信赖的一个苏格兰射手,要晓得,正是他射出的这致命的一箭。你说,不然我得把你五马分尸!”

  “大人,即使您真把我分尸,您也无法从我身上分出一点与一个真正的苏格兰绅士不相容的东西。我和您一样,对这个万恶的行径事前毫无所知。非但我不是一个参与者,而且,假如我不是那么力不从心的话,我肯定会和他们战斗到底。然而,我有什么办法呢?他们成百上千,而我单枪匹马。我只顾得上救出伊莎贝尔小姐。所幸这点我算是做到了。不过,要是他们残酷杀害老人时,我离他们很近的话,我要么救了这白发老人,要么我为他报了仇。事实是我大声地表示了我的抗议,才避免了另外一些恐怖事件的发生。”

  “年轻人,我相信你,”伯爵说道,“论你的年龄或性格,你只适合当仕女的扈从,而不适合干这种血腥事。可悲哟,一位仁慈宽厚的主教竟在他经常以基督的博爱和王子的慷慨款待外乡人的大厅里惨遭杀害——遭到一个恶棍、一个恶魔的杀害。这个凶残嗜血的毒瘤正是在他的双手沾满了恩人鲜血的大厅里被培养大的。我不知道勃艮第·查尔斯如何反应——不过,这种空前未有的骇人听闻的残暴肯定会招来迅猛、严厉、锐不可当的报应,否则就是皇天无眼。假如别人不追缉杀人犯,”这时他沉默片刻,捏紧刀把,丢开缰绳,用两只带着钢手套的手捶打胸脯,把胸甲打得铿然作响,最后举起双手,庄严地说道,“我——我,科尔德的菲利普·克雷维格向上帝发誓,向圣兰伯特和科隆三王发誓,我要排除一切杂念,一心为善良的波旁·路易报仇,不管凶手在森林或田野,在城市或乡村,在山区或平原,在宫廷或教堂,我都要穷追到底!对此我以我的田地和房产、朋友的交情和部下的忠诚以及生命和荣誉作保。愿上帝助我,愿圣兰伯特和科隆三王助我!”

  克雷维格伯爵发完誓以后,似乎稍许减轻了他听到索恩瓦尔德惨剧时的极其悲痛和惊奇的心情,开始更仔细地向达威特打听惨剧的详情。那苏格兰人无意消减伯爵对威廉·德拉马克所抱的复仇决心,便详尽地向他作了介绍。

  “列日市民都是些不忠不义、动摇盲从的畜牲,”伯爵说道,“竟和这估恶不俊的强盗和凶手勾结起来,杀害他们合法的亲王!”

  达威特告诉这愤怒的勃艮第人说,列日市民——至少是出身较好的那部分市民——虽然莽撞地参与了反对主教的叛乱,但在他看来,他们在德拉马克的滔天罪行中并没有助纣为虐的意图。相反,要是力所能及,他们本会阻止其发生,因为当他们看到惨剧发生时也都大惊失色。

  “别谈这些动摇变节的乌合之众了。”克雷维格说道,“既然他们武装反叛一位亲王——而他惟一的缺点就是对待这群忘恩负义的奴才太仁慈太善良——既然他们武装反叛他,冲进他和平的城堡,除了杀害他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呢?既然他们和‘阿登内斯野猪’这弗兰德沼泽中最大的杀人犯狼狈为奸,除了‘以杀人为业’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呢?而且,照你自己的说法,刽子手不正是这群凶恶的暴民中的一个屠夫吗?我真希望看到他们房屋都烧光,火光照耀他们那些被鲜血染红的运河。啊,他们杀害的是多么仁慈、高贵、慷慨无私的主教!在其他地方,臣民叛乱往往是因为捐税的压力和贫困,但列日市民叛乱是因为太富大无礼。”他又丢开缰绳,痛苦地搓搓被钢甲手套弄得很不灵便的两只手。昆丁不难看出,主教与他过去的交往和友谊所带来的痛苦回忆更加深了他的悲恸。所以他默不作声,表示他尊敬自己既不想加剧也无法安慰的这样一种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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