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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官儿们在窗口出现了,使劲想扳断双层的窗框。但整个屋顶哗啦一声垮下来,惨叫停息。

  不一会,全体仆人都到了院子里。娘们哭哭啼啼,手忙脚乱,抢救自己的破烂,小孩蹦蹦跳跳,观赏火景。火星飞迸,火势如旋风般肆虐,附近一栋栋小农舍也烧着了。

  “如今万事大吉!”阿尔希卜说,“烧得真过瘾,是吗?大概,从波克洛夫斯柯耶村那边朝这儿一望,那才好看哩!”

  这时出现了一个新的情况,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只小猫在起火的棚子顶上跑,不好从哪儿往下跳,因为四周都是火。这只可怜的畜牲咪咪叫,显然在喊救命。孩子们看着它绝望的样子,笑得要死。“笑什么?鬼东西!”铁匠忿忿地说,“你们不怕上帝吗?上帝创造的生灵正在灭亡,你们却反而傻笑。”于是,他搬过一架梯子搭在起火的棚子的屋檐上,他爬上去救猫。小猫懂得了他的用心,慌慌张张表示感恩不尽的样子,一下抓住他的袖子。身上几处着火了的铁匠抱着他所搭救的生灵爬下梯子。“好了!弟兄们!再见!”他对困惑的仆人们说,“我在这儿没有事情好干了。祝你们幸福,别老记着我的短处。”

  铁匠走了。大火继续烧了一段时间,终于熄了。一堆堆不冒火苗的木炭在暗夜里烧得通红。火场周围,身外之物烧得精光的一些吉斯琴涅夫卡居民走来走去。

  第七章

  第二天,失火的新闻便传遍四邻。众说纷纭,各自作了不同的猜测和假设。有的说,杜布罗夫斯基的仆人在葬礼宴席上喝醉了酒,一不小心烧着了房子;有的责怪在刚接收的新宅子里饮酒作乐的官吏们;更多的人认为,是房子自行着火,连同地方法院法官以及所有家奴全部葬身火海。只有几个人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断言这次可怕的灾难的罪魁祸首正是心怀深仇大恨因而不惜作孤注一掷的杜布罗夫斯基本人。第二天,特罗耶古洛夫坐车前往火灾现场亲自察看。看起来,县警察局长、地方法院陪审官、诉讼代理人和书记,此外还有弗拉基米尔·杜布罗夫斯基、保姆叶戈洛夫娜、仆人格利戈里、车夫安东以及铁匠阿尔希卜下落不明。仆人都一致证实,几名官吏在屋顶垮下的时候被烧死了。烧焦的骨头挖了出来。农妇华西里莎和鲁凯利娅说,失火前几分钟他们看见过杜布罗夫斯基和铁匠阿尔希卜。根据一致的看法,铁匠阿尔希卜还活着,他如果不是唯一的,起码也是一名主要纵火犯。杜布罗夫斯基有很大的嫌疑。基里拉·彼得洛维奇向省长写了一份关于火灾的报告,一件新的案子又开始追查了。

  不久,新的消息更激起了人们的好奇心和提供了谈论的新资料。在某某地方出现了一伙强盗,周围一带无不闻风丧胆。政府清剿的措施看来很不得力。抢劫案一件比一件干得干净利落。家居和行路都不安全。那伙强人驾起几辆三套马车,光天化日之下,在全省纵横驰骋,拦截行人和邮车,闯进村庄,打劫地主庄园,然后放一把火。强人的首领聪明勇敢,慷慨大度,远近闻名。人人谈论他的神出鬼没。杜布罗夫斯基的名字挂在人人嘴上,全都深信不疑,统率着那一伙胆大包天匪徒的,就是他,不会是别的人。有一件事令人迷惑不解:他对特罗耶古洛夫众多的田庄都手下留情,匪帮没有打劫他一个草棚,没有拦截过他一辆车子。素来妄自尊大的特罗耶古洛夫把这例外视为当然,因为全省都怕他,况且他的庄园里警卫森严。开初,邻居们私下嘲笑特罗耶古洛夫未免自视太高,并且每天每日巴不得那伙不速之客光顾这个大有油水的波克洛夫斯柯耶村,但是,到了后来他们只得同意特罗耶古洛夫的看法,并且承认,强盗对于他怀有某种不可理解的敬意……特罗耶古洛夫趾高气扬,每逢杜布罗夫斯基新的抢劫的消息传来,他就肆意嘲笑省长、警察局长、清剿队长、说杜布罗夫斯基从他们鼻子尖下边溜掉而安然无恙。

  不久,到了10月1日——这一天是特罗耶古洛夫的村子里的教堂进香日。这且按下不表。在描述这个节日和往后发生的事情之前,我们得向读者介绍几个新人物,或者说,关于他们只是在本书开头提了一下。

  第八章

  读者或许已经猜到了,我们至今只提了一下的基里拉·彼得洛维奇的女儿就是本书的女主角。在我们所描写的那个时代,她才十七岁,长得很美,正如一朵盛开的鲜花。父亲宠爱她,到了发狂的地步,但对待她的态度却一贯任性,时而想方设法迎合她的最微妙的怪癖,时而又待她粗暴,甚至残酷,以此吓唬她。他深信女儿对他孝顺,但从来没有赢得她的信赖。她一贯对他隐瞒自己的思想感情,因为她永远也不可能确知父亲对这些思想感情会有什么反应。她没有朋友,在孤独中长大。邻人的妻室和女儿很少来拜访基里拉·彼得洛维奇,因为他平日谈话和娱乐只需男人作伴,不要女人奉陪。因此,我们这位美人儿很少在她父亲宴请的那帮客人面前抛头露面。她家有一间很大的图书室,里头收藏的大部分是十八世纪法国作家的作品,归她自由支配。她父亲除了一本《技艺超群的女厨师》之外,从不读书,因而不可能指导她选择读物,于是玛霞便把各式各样的书籍都拿来浏览了一遍,结果自然爱上了小说。如此这般,她便受完了教育。想当初,她是在家庭女教师、法国小姐米米指导下发蒙的,后来,基里拉·彼得洛维奇对这位小姐表现了大大的信赖和宠爱,最终不得不把她偷偷地送到另一个田庄里去,因为那时宠幸的后果已经过分显眼了。米米小姐给大家留下了相当好的印象。她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姑娘,从不利用自己对基里拉·彼得洛维奇显然具有的权威去为非作歹,这一点她跟那些时时更换的宠姬大不相同。基里拉·彼得洛维奇爱她似乎比旁的女人更甚,因此,那个一看就象米米小姐的南方人的相貌的黑眼睛的小男孩、九岁的淘气鬼却在他膝下长大,被他认做儿子。可是,另有一群赤着脚的小家伙,样子就象是基里拉·彼得洛维奇脱的壳,却在他窗下跑来跑去,被认做奴婢崽子。基里拉·彼得洛维奇为自己的小萨莎从莫斯科聘请了一位法国教师,这位先生在我们正要描写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到了波克洛夫斯柯耶村。

  基里拉·彼得洛维奇对这位先生很称心,因为他堂堂的相貌招人喜爱,待人接物纯朴自然。他把自己的服务证书和他在那家工作了四年的特罗耶古洛夫的亲戚写的一封信交给基里拉·彼得洛维奇。基里拉·彼得洛维奇一一检查过了,只是不满意这个法国佬太年轻——并非他以为这个可爱的缺点跟当教师的行当所必须具备的耐心和经验不相称,倒是他另有疑虑,决定当即向先生说个明白。为此,他吩咐叫玛莎来(基里拉·彼得洛维奇不会法国话,她便充当翻译)。

  “过来,玛莎!告诉这位先生,就这么办——我聘请他。不过有一条,就是不准他追逐丫头们,不然,我要叫他这狗崽子知道老子的厉害……翻译给他听,玛莎!”

  玛莎羞红了脸,转向先生,用法国话对他说,他父亲希望他谦逊和行为检点。

  法国人对她一鞠躬,回答说,他希望,如若不能赢得他们的爱戴,至少也要得到他们的尊敬。

  玛莎逐字逐句翻译了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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