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彼得·梅尔 > 永远的普罗旺斯 | 上页 下页
二〇


  指挥一鞠躬,缓慢地走向幕帘,顿时,13000位观众屏息以待。

  然后,身体像是受到重击一般——他出现了,黑发、黑胡须、白领带与白燕尾服,右手拿着一条又大又白的手巾。

  他挥挥双手迎向观众,继而合着手掌,深深地一鞠躬。

  帕瓦洛蒂展现优雅的台风,准备开始演唱。

  然而,在乞丐与妓女区,他们却还没停止口哨——那种两根手指放在嘴里,用以吸引计程车的口哨声。我身旁的妇女已按捺不住,斥责他们为“不良少年”。

  她发出无数次的嘘声,乞丐与妓女区犹回以口哨。

  帕瓦洛蒂站立等待,头低垂,双手贴身,指挥此时高举指挥棒,观众则伴以几声大胆的口哨。

  帕瓦洛蒂唱着Quanto e cara,quanto e be11a,听来好生轻松自在,声音清晰宏亮,我们误认是在家里客厅聆赏音乐。

  他笔直地站着,身体重量完全交给右脚,左脚跟稍稍地离地。手帕在微风中飘动,一幕赏心悦耳的完美演出。

  他总是以其特有的仪式做结束,而此动作整晚已重复好几次,即每首曲子的最终一个音符结束时,他抬头微晃,双手伸开,手掌闭合,接着低下头,在观众震耳欲聋的掌声下与指挥握手致谢。

  他演唱了另外几首曲子,在观众的掌声消退前,他已随指挥走向帘幕后的入口,慢慢地消失。

  ※        ※         ※

  我猜想他是进去让他的声带好好休息,同时喝上一匙有益健康的蜂蜜。

  但旁座妇女的一席话却吸引我往后两个小时的注意力。

  她说:“我猜他是趁中场休息,来顿清淡的晚餐。”

  我说:“夫人,不可能!”

  “嘘!横笛手来了。”

  曲子结束时,那位妇人又发表她那套论调。

  她说,帕瓦洛蒂是个大块头,更是位美食者。这是场演唱会,唱Comme un ange可不是那么简单,需要花时间练习,所以当他不在表演台上,必然私下加强演练是合乎情理的;如果你细细研究节目单,一定会发现它在中间安排了五道点心时间,而此时乐团就得用音乐娱乐观众,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我仔细瞧了节目单,不得不佩服那妇人独特的见解。节目单是:

  唐尼采蒂(糖泥生菜)席雷耳(西洋菜蕾鹅肉汤)中场休息(威尼斯式鲽鱼)普契尼(磨菇烹鸡)威尔第(煨香蹄花)马斯奈(冰冻蜜汁奶)安乐曲(白兰地咖啡)

  尚有其它更具体的证据以支持此顿歌剧大餐的说法,而非只是那妇人幻想的虚构情节。

  就像一般观众一样,我以为帕瓦洛帝手中拿的是一条手帕,事实上它却比手帕大,应该说是比手帕大很多。

  我将我的发现告诉旁座妇人,她亦点头表示同感。

  她说:“当然,这是条餐巾。”

  证实了她的说法,她转过身去好好享受剩下的曲目。

  帕瓦洛蒂真是令人难忘,并不是因为他的歌唱技巧,而是他呈现给观众的独特台风叫人印象深刻。诸如,离开时轻拍指挥的脸颊,精确地掌握退出场时间。有次曲间休息后,返回演唱台时,他颈上围一条蓝色长至腰间的围巾,我想它是用来保暖的。

  那妇女显然更了解他:他一定是弄翻了调味酱,用围巾来遮盖调味酱留在他白背心上的痕迹,他很谨慎吧?

  正式节目已经结束,但乐团仍未间歇。

  乞丐与妓女区传来一阵强劲的呼喊,“威尔第!”观众群起唱和,声音响彻天际。

  帕瓦洛蒂再次出现,高亢吟唱安可曲:《我的太阳》(Nessun Dorm,O soloMio)观众欢狂痴迷,乐团深深一鞠躬,夜色繁星亦来道晚安。

  演唱会至此正式结束了。

  清场耗时近半个小时,当我出场时,看见两辆豪华奔驰车驶离。

  “我敢打赌,就是他!”克里斯多夫说:“我不知道他会去哪里用晚餐。”

  他当然不知道,因为他没有坐在那位妇人旁边,所以他不知道幕帘后面所发生的事。

  13000位观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与帕瓦洛蒂共进晚餐。

  我真期盼能再返回奥伦奇镇,同时希望下次他们能将菜单并列在节目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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