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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他就吃着嘴说:

  “老天,他……他宁愿爱那个大的了,现在……我并且相信他想娶她……并且因为我那些责备激烈了一点,他竟用好些隐语……好些使我俩放心不下的隐语封住了我的嘴。”

  基督英倒在一把椅子上了,一面喃喃地说:

  “噢!老天!……老天!……”

  但是龚忒朗恰巧走进来了,因为晚饭的铃子刚好响过,他快乐地吻着她的额头一面问:

  “怎样,妹妹,你可好?你难道一点也不过于疲乏?”

  随后他又和波尔握手,再转身向那个跟在后面进来的昂台尔马问:

  “您是世上最好的妹夫、最好的丈夫和最好的朋友,请您说罢,可能够正确地告诉我一条死在路上的老驴子值得多少钱?”

  第四章

  昂台尔马和拉多恩医生正在新乐园前面那片摆着好些人造大理石花盆的露台上散步。

  “他简直已经不和我打招呼了,”医生在谈到他的同行盘恩非的时候这样说,“他在那一边,如同一只躲在洞里的野猪似的。我相信他将来可以在我们的温泉下毒,倘若他有机会。”

  昂台尔马的双手挽在背后,一顶灰色圆顶帽子掀起盖着后脑如同故意晾出他的秃顶一般,深沉地思虑着。末了他说:

  “噢!三个月之内,那公司必定要投降。收买它,我们的费用是一万金法郎光景。现在挑拨他们来反对我的就是这个可恼的盘恩非,而且他使得他们相信我必定让步。但是他弄错了。”

  这个新的医务视察却接着说:

  “您可知道从昨天起,他们的乐园已经关了门。他们再没有一个顾客了。”

  “对呀,我知道的,但是我们这儿人也不大够,我们。大家都守在附近各处的旅馆里;而在旅馆里,人总是厌烦的,好朋友。应当使得浴客们找到娱乐,使他们散心,使他们觉得季候一下就完了。我们阿立沃山大旅社里的客,每天晚上都到我们的新乐园里来,因为他们距离得很近,但是其他的就游移不决了,于是就各自守着各自的旅馆。这原是一个道路问题,并没有旁的道理。成绩每每靠着好些不打眼的原故,那是我们应当知道去发现的。凡是通到一个娱乐场所的道路,必须它本身就是一种娱乐,那种跟着就要享受的愉快的开端。

  “然而通到这儿的道路全是不好的,有石头,坡儿也陡,走起来真使人疲倦。而事实上,我们每逢偶然要到某一个地方去的时候,若是有一条路又平又宽,而且在白天有树木的遮荫,在夜晚也容易走又不要多爬坡,那么我们就像注定似地必然选择它,其余的路都丢了不走。倘若您知道成千成万没有用过脑力去记的事都真是被体力留着回忆的!我相信动物的记忆力都是这样养成的!您从前走往某一个地方可曾觉得晒得太热?踏着那些锤得不好的石子可曾觉得脚痛?上坡的时候即令在心里想着旁的事情可曾觉得坡度太陡?您倘若再回到那地方去,身体上一定是要感到一种不可制止的厌恶的。每逢您和一个朋友谈着,您绝没有留意到路上那些轻微的不痛快,绝没有瞧,绝没有记下。但是您的腿、您的筋肉、您的肺脏,您的整个身体却没有忘掉它们,后来到了脑子想指导身体再去走同样的路的时候,整个身体就通知脑子说:‘不成,我不去,从前我在那儿过于痛苦了。’脑子接到了这个载着自身的伙伴的无声语言,毫不争论地服从了这种抗议。

  “所以,我们现在应当有几条漂亮的道路,这也就是说我们应当掌握阿立沃那条老毛驴的土地。不过大家耐心点……哈!现在谈另外一件事罢:马斯卢绥尔已经依照雷沐梭的条件收买了他那栋木头房子。这固然是一个小牺牲,但是他将来一定会大规模地补偿我们的。请您想法子去正确地探听明白克罗诗的意见罢。”

  “他将来一定照那两个一样做,”医生说。“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我想着了好几天而我们却完全忘了;就是气象报告。”

  “什么气象报告?”

  “在巴黎各种大日报里的气象报告!那是不可少的,那东西!一个温泉浴场的气候必须要比那些在附近一带作竞争的温泉浴场气候都更好一些,不大变化,比较有规则地稳定。您以后在各种主要言论机关订一份气象报告书,我每天晚上用电报送达我们的气候情况。我将来务须使得这种情况经过证明的年度平均数字,比附近一带的最高的平均数字更高。现在,我们在夏天里打开各种著名的日报一看,首先触到我们眼睛里的东西就是维希的,卢雅的,它尔山的,沙兑尔奇雍等处的气候,若是冬天,那就是迦因的,曼东的,尼斯的,圣拉斐尔等处的。在那些地方,气候必须始终是温暖的和晴朗的,亲爱的总经理,使得巴黎的人都说:‘好家伙,他们的运气真好,那些到那边去的人!’”

  昂台尔马高声说:

  “好家伙!您说得有理由。怎么我竟没有想到这件事?我今天马上就去办。关于种种有益的事情,您可曾写了信给辣勒讷德和巴斯甲礼两位教授?那是我很想拉到这儿来的两个人。”

  “全是没有法子接近的,亲爱的总经理……至少……至少他们必须经过很多的实验之后,才肯亲自保证我们的泉水的确都是上品……但是在他们身边,您想要由说服……由事前的说服去着手,那是一点也办不到的。”

  他们在波尔和龚忒朗前面经过了,这两个都是在午饭之后来喝咖啡的。好些其他的浴客都到了,尤其是好些男客。因为女客离开了饭桌以后素来都上楼到自己的卧房里休息一两小时。玛尔兑勒监督他部下的侍应生,一面嚷着:“一杯莳萝酒,一杯白兰地,一杯茴香酒,”他的嗓子是深沉的和造成回音的,一小时以后,他可以用同样的嗓子指导预演并且把音调传给演花旦的女角。

  昂台尔马停住脚步和两个青年谈了一会,随后他又回到了医务视察的身边同去散步了。

  龚忒朗搭着双腿,叉着双臂,身体摊在椅子上,脖子靠着椅背,两眼望着天空,嘴里竖起一枝雪茄吸着,他沉溺在一种美满的幸福里了。

  陡然他发问了:

  “你可愿意兜一个圈子,等会儿到无愁谷去?那两个女孩子都会到那里。”

  波尔迟疑了一下,随后经过一点考虑才说:

  “成,我很愿意。”

  随后,他接着又问:

  “你的事情进行得好?”

  “还用多说!哈!我扣住了她:照现在看,她将来是逃不了的。”

  龚忒朗目下把他这个朋友当作心腹之交,每天必定向他述起自己种种的进展和便宜。甚至于邀他以同谋者的身份从旁参预他的各种约会,因为他用了一种天才的方式和鲁苡斯方面有过好些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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