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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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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纪已经很大的老人带着一个年轻的妇女,还抱着一个大约三岁的小男孩。从他们的穿着来看他们很穷,连御寒的厚衣服都没穿。这个躬着背的白发老人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进门便找了个凳子坐下了。他闭上凹进去的双眼,呼哧呼哧地在喘气,好像快不行了似的。小男孩很亲呢很懂事地将小手臂搭在他的肩上,用另一只小手去抚摸他那瘦得吓人的脸颊。那位妇女向大家打了个招呼,把手里拿的布袋放在老人的身旁,然后抬起头用请求的声调问道: “你们有没有可以让我们过夜的马厩?” “装成叫化子的样子,想来偷东西吧。”老板娘轻声地对老板说。 老板娘心情不好。老板则不然,他根本没有把这话听进去,而是用同情的目光观察了一下,说道: “为什么要睡马厩而不睡在床上?” “因为我们没钱。”这位陌生女人深深地叹口气回答道。 “那你们为什么还到我们这里来?这里又不是给手工学徒和你们这样的人住的免费旅店!”老板娘赶紧插嘴说。 “我们是想找个免费旅店,可我们走不动了,我父亲累得刚才都昏倒了。” 老板娘还想说什么,老板制止了她,叫陌生人拿出身份证来。陌生妇女摸出小心翼翼裹在一块手帕里的身份证交给老板。他看了看身份证,摇摇头,又打量了一下她,然后用非常惊讶的声调说道: “你们走了那么远的路,在这种大雪天,冒着这种严寒!你们还要到美国去,就穿那么点的衣裳,还身无分文!我看要么是骗局,要么你们神志不清!” “没有骗人,”她保证地说,“我们的身份证可以证明。” “但要到美国,必须得有钱。谁也不能免费坐船啊!” “我丈夫给我们寄来了船票。” “您的丈夫?他在那边吗?” “是的。他三年前就乘船到那边去了,一直在那里工作,终于给我们省下了三张船票钱。” “只有船票?但到码头也还得要有钱呀!” “这个钱我们原来是有的,因为我们把所有家当都变卖了。当然钱不多,因为买我们东西的人也和我们一样穷。如果我父亲不生病的话,到不来梅也许会够,但他咳血厉害,等了两个月我们才动身,所以把路费全花光了。” “我的天哪,你们应该回家去!” “回家?回去干什么,在那里我们一无所有。以前在那里我们过得并不好,现在船票也有了,还有,我丈夫在那里等着我呢。” “是的,你说得对!但是,这么贫困,一点儿钱也没有,还要冒着严寒讨饭讨到不来梅。我可不知道要走多长的路。你们知道怎么走吗?” “我们会一路问过去的。” “好吧。不过我看你们是走不动了,看那老人坐在凳子上都动弹不了了。” “我们得歇歇脚,但愿他还能坚持一两天。我们在前面的格拉利茨有位亲戚,是做乐器的,他会收留我们,等我父亲身体好了再上路。” “你们要到格拉利茨?这种大雪天,你们要爬那么高的山?天哪,你们是疯了!” “也许他们没有疯。”老板娘插嘴说,“看上去是怪可怜的,身份证或许也是对的。但他们是否真的到美国去或只是想游荡游荡,那是另一个问题了。” 这时,那位陌生妇女哭了。她从手帕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老板,抽泣着说: “我们不是流浪汉。您若不信,请打开信封看看,里面是船票。” “不,您拿好就是了,我不需要看。”弗朗茨拒绝道,妇人的眼泪触动了他的心,“等着吧,看我们怎样来招待你们!首先,你们肚子饿了。请坐到桌前来。” 陌生妇女向他投来深表谢意的目光,并坐到了桌前。老板娘气呼呼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到厨房里去了。当她离去时,弗朗茨用平静的语调悄悄地对我们说: “她现在心里有气,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男人毕竟是男人。并且,连可怜鬼我都不会让他们睡在马厩里的。” 我们两人也很同情这三个人。我把一杯满满的葡萄酒递过去给老人喝,哑巴鱼也把那还未动过的一碟子鱼肉给了小男孩。小男孩饿极了,狼吞虎咽地吃着。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老板娘还不出来,弗朗茨生气了。他站起来走进厨房,里面传出不协调的低音“二重唱”。开始是由一个高音起头,接着便出现柔和的低音,然后高音慢慢变至低音,女高音逐步减弱。最后我们听到老板娘从另一扇门出去了,说了声再见。这时,弗朗茨满脸笑容地出来了。 “她到邻居家吵吵去了,”他向我们坦白道,“现在,我们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来来来!” 他拿起还剩有一大半鳟鱼的盘递给那三个人,又拿起还剩有一大半肉的盘子也递给他们。他还拿起一满瓶葡萄酒和桌上所有还剩下的东西都递给他们,并坐到他们旁边,冲着我们叫道: “过来过来,我的读书先生们!我们来和这几个人聊聊美国吧。也许我们可以从中得知许多关于美国的新鲜事,因为这位妇女的丈夫写过信了。” “您要研究美国?”哑巴鱼问道。 哑巴鱼很喜欢大洋彼岸的那个国家,因为他也有一位亲戚在那里,最近,他的父母还收到了他的一封来信,是什么亲戚,我无法知道。他喜欢尽可能地隐瞒这层亲戚关系,但又不时地提到三点让人猜想:一、爱尔多拉多的名字;二、百万富翁;三、单独继承遗产!他是否会详细介绍,我得注意听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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