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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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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的印第安人似乎非常坦率地会随意与她坐着说话。可与他在一起,她也感觉到某件确切的事情并没有说出来,也许那是无法言喻的。他黑色的大眼睛充满了欣喜的神情,几乎关爱地盯着她。他优美、迟缓、轻柔的嗓子会飘出简单、不合语法的西班牙语。他告诉她,他是那很老很老男人的孙子,是那披豹斑毛毯男人的儿子。他们是印第安人的酋长,很久以来就是,甚至早在西班牙人来之前就是。可他自己曾经到过墨西哥城,也曾经去过美国。他曾经作为劳工在洛杉矶修公路,他最远到过芝加哥。 “那,难道你不说英语?”她问。 他眼睛里露出表里不一、矛盾复杂的奇异神情,注视着她,沉默地摇摇头。 “在美国的时候,你拿长发怎么办?”她问,“把它剪掉吗?” 他眼睛里又一次显出痛苦折磨的神情,摇了摇头。 “不,”他放低了声音,说道,“我戴帽子,用手帕把头裹住。” 随后他陷入沉默中,好像勾起了痛苦的回忆。 “你是你们当中唯一到过美国的吗?”她问他。 “是的。我是唯一离开这儿,在外面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其他人,出门一个礼拜就回来。他们不外出,老年人不让他们出去。” “那为什么你出去了?” “老年人要我去——因为我将当酋长。” 他总是带着同样天真的神气,一种几乎是孩子气的率真说着。可她觉得这也许只是他说西班牙语的结果,或许连说话都不是真实的。不管怎么说,她觉得所有真实的事情给隐瞒起来了。 他常来跟她坐着——有时超出她的期望,似乎想接近她。 她问他是否结婚了。他说结了——有两个孩子。 “我想见你的孩子。”她说。 可他只以那种微笑,一种甜蜜的、几乎是狂喜的微笑回应着,而上面那双黑眼睛几乎不改它们莫测高深的心不在焉。 真是不可思议,他总按钟点跟她在一起,而没有引起她的自我意识或性意识。当他坐在那儿时是如此安静、温柔而且谦恭,脑袋微微向下垂着,瀑布似的闪亮的黑发,有如少女一般披在肩上,使他看起来没有性别。 然而当她再细看时,看见他有着宽阔有力的肩膀,浓黑平直的眉毛,短而弯曲、硬挺的黑睫毛覆在低垂的眼睛上,微黑忧郁的嘴唇上浓密的小胡子,还有个倔强的下巴,她意识到他是以一种神秘的方式表现其十足的雄性的。而他,感觉到她注视的目光,会迅速地瞥她一眼,眼睛里闪出偷偷摸摸的神情,并马上用半悲哀的微笑将之遮掩起来。 置于一种不明晰的心满意足中,时间一天天,一周周飞逝而过。她有时心怀不安,感觉丧失了对自己的控制力,不能自主,受到一种别的控制力的迷惑。她不时会感到恐惧,不过那时这些印第安人会来跟她坐在一起,通过他们极为沉默的存在,他们沉默、无性的、强有力的肉身的存在狡诈地迷住她。他们坐着时似乎把她的意识带走了,只剩下她自己没有意志的漠然的牺牲品。这年轻人会给她带来甜的饮料,经常是一种催吐的饮料,不过有时是另一种的。喝完之后,衰弱无力充斥着她笨重的肢体,她仿佛飘浮在空中。他们给她弄来一条小母狗,她叫它弗劳拉。一次,精神恍惚之时,她觉得她“听见”这小狗孕育在她小小的子宫里。而在另外一天,她能听见地球变圆的巨大声响,像一种巨大的弓弦嗡嗡作响。 但白天变得越来越短,越来越冷。当她觉得冷的时候,她的意识会突然苏醒过来,强烈地想出去,想离开。她坚持要求年轻人放她出去。 因而有一天,他们让她爬上她所在的大房子的最高层,俯瞰广场。这是个举办大型舞蹈的日子,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在跳。妇女抱着孩子在门口看着。对面,在广场的另一端,另外那栋大房子前有一群人,上面一层大开着的门前也有一群熠熠耀眼的人。透过这些大开的门,她可以看见火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以及戴着插有黑黄红羽毛头饰,穿着披肩似的、带有绿色长流苏的黑红黄色羊毛毯的祭司们在四处活动。在印第安人极度的沉默中,一个大鼓缓慢、有节奏地敲了起来,下面的人群在等待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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