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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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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县医院的急诊部走是去陈尸所最近的路。我们从急诊部穿过时,看见一个浑身血迹的黑人男子从急救病床上坐起来,借着吸毒后的一股狂热劲头大喊大叫什么“杀死教皇!杀死教皇!他是混蛋!”有五六个值班医生和护士竭力想把他按倒。他的肩上和手上都受了枪伤。急诊室的地上和墙上溅得都是血。一名医院清洁工拿着拖把在过道里擦着血迹。过道两旁是等候就诊的黑人和拉美血统的人,有的人怀里抱着孩子。谁也没有去看那血淋淋的拖把。在走廊的其它地方又传来阵阵喊叫声。 我们上了电梯。一切都显得安静下来。 康纳说道:“每20分钟一起杀人案;每7分钟一起强奸案;每隔4小时一起杀害儿童案。没有任何其它国家会容忍如此严重的暴力犯罪。” 电梯门开了。与急诊部相比,县医院陈尸所的地下室过道安静多了,却有一股很浓的福尔马林气味。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瘦骨伶仃的所长哈里·兰登,他正在一边低头看文件,一边啃着火腿三明治。我们走上前去时,他头也不抬,只是说了一声:“嘿,伙计们。” “嘿,哈里。” “你们到这儿来干什么?奥斯汀的解剖?” “是的。” “大约半小时之前就开始了。看来这事催得很紧,啊?” “怎么?” “局长打电话把蒂姆博士从床上叫起来,要他马上就动手,把他给气坏了。蒂姆博士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说到这儿他笑起来。“还有许多实验室的人也被叫来了。谁听说过半夜三更把大家叫来这样加班加点的?我是说,你知道这一来得多支付多少加班费?” 我问道:“格雷厄姆在哪儿?” “他就在附近。有个日本人老是缠着他,像影子似的跟着他。每隔半小时,这个日本人就来跟我借用电话,叽哩哇啦地说上一通日语,接着再去跟格雷厄姆纠缠。他还说要看验尸,你信不信?竟会有这种事。他就这样没完没了地纠缠,10分钟之前他打了最后一次电话,当时他的脸色陡然就变了。我坐在这里看得一清二楚。他显得目瞪口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接着就像兔子一样一溜烟地跑了。我一点不夸大,真跑得比兔子还快。” “验尸在哪儿进行?” “2号房间。” “谢谢了,哈里。” “把门关上!” “你好哇,蒂姆!”我们一走进验尸房,我就跟蒂姆打了声招呼。蒂姆·霍勒被大家称为蒂姆博士。虽然此刻已是深夜1点40分,他却在那张不锈钢工作台前一丝不苟地工作着。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领带打得非常标准。他那件浆过的工作服口袋上整齐地插着一排笔。一切都有条不紊。 “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我在关呐,蒂姆。”那扇门是气动自动关闭式的,不过显然蒂姆博士嫌它关得太慢。 “我只是不想让那个日本人朝里看。” “他已经走了,蒂姆。” “哦,是吗?不过他也许还会回来。他那股纠缠的劲儿真叫人恼火,也令人难以置信。”蒂姆回头看了我一眼。“跟你一起来的是谁?是约翰·康纳?好久不见了,约翰!” “你好,蒂姆!”康纳说着和我一起走到工作台前。我能看出,解剖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尸体上有一个Y型切口,已经摘出的内脏器官放在一个个不锈钢托盘里。 “也许现在有人能告诉我,这桩案子有什么大的来头?”蒂姆问道。“格雷厄姆气得要死,什么也不肯说。他到隔壁化验室去看第一批化验结果去了。我仍然想知道为什么把我从床上拽起来干这个。值班的是马克,不过显然他的资历还浅了点儿。验尸官此刻还在旧金山开会。自从他新交上那位女朋友,他就三天两头地到外地去。这样就把我叫来了。我也记不清上次把我从床上拽起来干这种事是什么时候了。” “记不清了?”我说道。蒂姆博士干任何事情都十分精确,他的记忆也是丝毫不差的。 “上一次是3年前的一月份。但那一次是为了临时替班。因为当时工作人员大多数都感冒病倒了,工作越积越多。终于有一天晚上冷藏柜全部放满了。他们就把尸体装在袋子里,放在地上,堆得到处都是。不想办法处理不行啦,实在是恶臭难当。可是,我还从来没有像这样为了一桩政治上很棘手的案子被叫起来过。” “我们也不清楚为什么。”康纳说道。 “也许你们最好能使真相大白。我也感到很大的压力。验尸官从旧金山给我打电话,反复交待我:‘马上就办,今天晚上就办,而且要办完。’我说:‘好吧,比尔。’接着他又说:‘蒂姆,你听我说,可不能出差错,要慢一点,多拍些照片,多做些记录,越详细越好。用两架照相机拍照。因为我有一种感觉,与此案有关的人可能会倒大霉。’所以说,我就自然想知道这个案子有什么来头。” “你是什么时候接到他的电话的?”康纳问道。 “大概是10点半,或是11点。” “验尸官说了是谁打电话告诉他的了吗?” “没有。不过一般情况下只有两个人:不是警察局长,就是市长。” 蒂姆看着取出来的肝脏,把肝叶分开后放进不锈钢托盘里。助手在一旁用闪光灯照相机把各个内脏器官都拍了下来,然后把它们放到一边。 “你发现什么没有?” “实不相瞒,到目前为止最有趣的发现还是身体外部的一些现象,”蒂姆博士说,“她的颈部使用了大量化妆品,为的是掩盖一些复合挫伤。这些青紫瘢痕所留存的时间各不相同。虽然还没有这些青紫瘢痕的血红蛋白遭破坏的光谱曲线,但我仍然认为这些挫伤留存的时间各不相同,最长的是两星期前留下的,也许还要早些。是由一种经常重复的慢性颈部创伤形式所致。我们所面临的是一桩性窒息案,我认为这是毫无疑问的。” “她是通过窒息求得性快感?” “是的,是这样。” 凯利持的就是这种看法。这一次他对了。 “这种情况在男子中比较多见,但在女子中也有。由于这种人是在被憋得即将窒息而死的时候才能体验到那种效果,所以这种事很容易出细漏,弄出人命来。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在这个案子中呢?” 蒂姆耸耸肩。“这个嘛,从她身上发现的青紫瘢痕可以说明她有较长时间的性窒息综合症史。她的阴道里有精液,阴唇有擦伤,这说明她在当晚死亡之前有过被迫的性行为。” 康纳问道:“你能肯定那些探伤是死前造成的吗?” “哦,是的。这些肯定都是死前造成的。” “你是说她被强奸了?” “不,我觉得还不到那一步。你看,那些擦伤并不严重,而且她身上其它部位也没有发现与强奸有关的伤痕。实际上,没有发现任何搏斗反抗的痕迹。” “那些擦伤是死前多长时间造成的?” “可能有一到两个小时。并不是临死之前。这可以从受伤部位的溢血和红肿情况看出来。如果受伤后立即发生死亡,那么血液的流动就会停止,红肿的范围就很有限,或者不会产生红肿。你可以看出这儿的情况,红肿还比较厉害。” “精液呢?” “样本已经送化验室了。她的其它体液也送去化验了。”他耸耸肩。“只好等着看结果了。现在,你们二位能跟我说说情况吗?在我看来,这个姑娘早晚是会倒霉的。我是说,她很轻浮,精神上受了刺激。那么……这是桩什么大案?为什么要我深更半夜起床对这个因性窒息而死的女人进行细致的解剖和做详细的记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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