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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母亲的声音中有着什么,她的唇边透着微笑,这一切都使艾珈妮觉得母亲发现、并拥有非常奇妙美好的事物。

  “爱就是美,”现在她告诉自己:“我一直渴望的美,而今我却失落了它,把它遗留在印度。”

  每天下午,艾珈妮就和那群孩子在一块儿玩,有时候早上也在一起,直到海浪渐渐平静,天气也比较暖和了,他们已通过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地中海。

  大人们开始逐渐复原,于是女仆告诉艾珈妮:今后不能再让三等舱的孩子到二等舱的写字间去玩了。

  艾珈妮很快就和江太太成了好朋友,在江太太舱房里她总是十分自在。

  “我该怎么谢你呢?你一直这么好心地对待我和杰经!”江太太问。

  “你对我够好了,江太太,”艾珈妮说:“如果我不能来这里和你聊聊,才会寂寞得不得了呢!”

  停了一会儿,她带点试探的口气问:

  “我能不能要求你一件事情?”

  “请说吧!”江太太回答。

  “我想学中国话,”艾珈妮说:“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始才好?”

  “我来教你!”江太太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艾珈妮很快回答:“我想你可能有一本书或是什么便于我了解中文的东西?”

  “我去跟江先生谈谈,你等一等。”

  江太太把杰经交给艾珈妮,没多久就回来了,带着激动的口吻:

  “快来!快来见见江先生!”

  艾珈妮连忙跟着她走,她太想见江先生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常猜想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江太大带她到位于两个卧舱间的起居室。

  坐在一张安乐椅上的是一位中国绅士,看上去和艾珈妮想象得差不多。

  他穿着一件考究的中国长袍,上面还绣了花,脚上是一双有棉垫的拖鞋,头上戴顶瓜皮小帽,辫子垂到背后,须发都有些花白了。

  他的脸也很好看,艾珈妮在匆匆一瞥之下,对他的外表有了个粗浅的印象,然而看到江太太弯着膝盖,向他俯身致敬时,却不禁面红耳赤起来。

  “夫君,”她用英文说:“贱安向你介绍一位仁慈而可敬的英国小姐。”

  江先生站起来,宽袖里的手向她拱了拱,艾珈妮也向他欠身为礼,虽然她相信伯母一定不同意她向中国人行礼的。

  “从拙荆那里知道她和小儿杰经都非赏感激你的照顾,奥斯蒙小姐。”他的英文竟说得相当好。

  “这是我的荣幸,江先生,能在江太太卧病的时候帮点小忙。”

  “女人家是最会晕船的,”江先生说:“小姐若肯坐下一谈,敝人将无比荣幸,只是座椅不够舒适,恳请小姐见谅!”

  艾珈妮知道这是中国人的客气话,他们习惯贬低自己所有的东西,但她想船公司可能不大高兴客人这么形容他们很好的靠背椅。

  她坐了下来,江先生也在旁边一张长椅坐下。

  “拙荆告诉我你很想学我们难懂的中国话?”江先生说。

  他说话的口气使艾珈妮觉得他似乎不大相信她能学好。

  “我希望自己能看得懂中文,到香港后也能和中国人交谈,”艾珈妮回答:“我有一半的俄国血统,也许不会象一般欧洲人学起来那么吃力。”

  “你会发现中文是一种很难学的语言,”江先生说:“中国还有很多方言,不过广东话在香港是最通用的。”

  “这祥的话我也很想学讲广东话。”艾珈妮说。

  “最早的中国文字就象古埃及文一样只是象形文而已。”

  “那太美了!”艾珈妮说,江先生的表情虽然没什么改交,但她的称赞还是使他高兴。

  “奥斯蒙小组可以教我英文,让我把英文说得好一点,”江太太说:“如果夫君批准的话,我就教她中文。”

  “我批准了!”江先生平静地说。

  以后大约每天二、三次,艾珈妮总是溜到二等舱江太太的房间来。

  她知道江太太的芳名叫凯莹,是江先生的第三个太太,而且江太太实在多才多艺,善于丝绣和绢画,做工精致极了!

  江先生给太太一些厚的羊皮纸,江太太挥笔写起中国字来,由右而左,下笔流利,姿态生动。

  江太太也会孩子气般笑谑为乐,有时候艾珈妮学中文犯了什么错误,她会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一副很有趣的样儿。

  说来学中文实在很容易出错,每个单字都有好几种不同的意义,同样的音又因为音调的变化而寓意不同。

  艾珈妮发现“ㄒㄧㄥ”这个音,由于四声轻重的变化有很多不同的意义,例如:兴、形、刑、行、醒、擤、杏、悻、性……真是变化多端。

  好在艾珈妮的耳朵很有音感,不象一般英国女孩学起来那么吃力。

  在船行经地中海之前,奥斯蒙夫人可以起来了,此时她已不再需要服用医生开的“抚慰糖浆”药方,自然也不再受药力影响,于是很快的就找了不少事给艾珈妮做。

  奥斯蒙夫人不希望艾珈妮闲下来,不愿见她陪着双胞胎在阳光下的甲板上散步,也不愿见她坐在大厅中和其他有身份地位的旅客闲谈。

  艾珈妮现在也不能常常待在江太太的舱房里了。

  “我不能待久,”艾珈妮对江太太说:“伯母要我修改一件衣服,还有些手帕得绣上花,如果一直待在你这里就做不完了。”

  “我帮你的忙。”江太太说。

  “我不能让你费心啊!江太太。”艾珈妮说。

  “我仍一边做一边讲广东话好了。”江太太坚持着。

  于是,原本烦厌的事变得很有情趣了,此外,艾珈妮的舱房里面又热又闷,光线又差,做久了太伤眼睛,在江太大这边做就要好得多了。

  有时候,江太太会问起英国的许多事情,艾珈妮也不厌其烦地告诉她,而且讲英文的速度很快,以训练江太大的英文听力。不过,江太太也是个相当严格的老师呢!

  “你说中文!”她会很严厉地指定。

  如果艾珈妮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中英夹杂时,她却又会笑上一阵,有时艾珈妮自己也都不免觉得好笑呢!

  有天晚上,奥斯蒙夫人居然对艾珈妮赞赏了一番:

  “你绣的花愈来愈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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