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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罗德瑞叔叔插嘴。他把潘朵娜拉到一边,附耳叮咛:“那个年轻人对你没什么用,不要对他浪费时间。”

  潘朵娜把这种只有在结婚的前提下,才能与人交谈的方式当作“恐怖”的事。她知道叔叔卖掉房子的现款充其量只够维持短时期,不敷一生之需。若想长久维持目前生活水准更是不可能。她问他:“如果我是有钱人,为什么从没送过他们昂贵的礼物,或捐赠过大笔现款?这样别人不觉得奇怪吗?”

  “愈是有钱人,手头就愈紧。”叔叔笑了起来,“他们认为你能加入他们的圈子就够好了,用不着付出大笔的钱。一个女人永远不必把手伸入口袋里,那类事交给我办就行了。”

  潘朵娜倒落得清闲,身上一毛钱也不带,就连作礼拜的奉献钱也是临时向叔叔要的。

  这里的礼拜仪式与家乡的迥然不同。在故乡的灰色石教堂里,透出一股安静虔诚的气氛,这儿却只是一批花枝招展的人聚集在汉诺威广场的圣乔治教堂,各别坐在高价租来的包厢里,有些上面还刻了名字,与其说是作礼拜,不如说是交际应酬。闲聊声从未停过,女人吱吱喳喳的评头论足;男人就是在礼拜仪式中,也互相传递着赛马的消息。

  潘朵娜觉得教堂是唯一可和母亲通消息的地方。想到母亲,使她无法专心祈祷。

  礼拜完了,大家从通道走出去,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与考赫特同行。

  他向她询问下一次见面的时刻。她却巴不得叔叔赶快来替她解围。

  一股突生的怒意,使她深觉考赫特就像一朵鸟云横亘在前,挡住她的阳光“今天有什么节目?”

  三人坐在柏克莱广场的客厅时,威廉夫人问道。

  “考赫特邀我们驾车去雷尼拉持。”叔叔答。

  潘朵娜的心为之一沉。

  “但我谢绝他这个建议,”他继续说,“他就邀我们今晚参加一个盛况空前的舞会。”

  “哦!那她非得穿一件最可爱的衣服去不可了。”威廉夫人叫了起来。

  “那当然。”罗德瑞爵士附合,“为了让二位女士今晚看来格外光艳动人,我建议先到公园小游一番,再回来睡个午觉,如何?”

  “太好了!”威廉夫人叫着说,眼里散发出一种神采。

  潘朵娜看得出她对能与叔叔同行,有一股说不出的狂热。

  “伊蕾,我们没把你累坏吧?”他问。

  “当然没有,”她回答,“你知道我最喜欢参加这种宴会了。不过自从威廉死了以后,少了个伴,就没人邀请我了。”

  罗德瑞爵士冲着她笑,一语不发。有那么一会儿,潘朵娜觉得自己被他们遗忘了。

  过了一会儿,叔叔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说道:“潘朵娜现在可是社交界的风头人物了!不过,这还不够,我还要她见见谭普尔才行。”

  “你是说伯爵吗吗?”威廉夫人问。

  “正是他!”

  “可是他鳏居五年了!”

  潘朵娜非常不能忍受他们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就在威廉夫人说:“他也是出了名的绝子绝孙的人!”

  这时走了出去,他俩没发现,还在谈话。

  她走下高雅的楼梯,满脑想的不是今晚会遇到的人,而是--上校。

  他的影子无时不刻在她脑海中浮现,愈拿时下这些人来跟他比,愈觉得他们鄙陋俗气。

  她想,也许他就在伦敦,而且和自己相隔不远,但始终没有见面的机会。

  她告诉自己:虽然他吻过自己,但他既然说过不再见面的话,那自己不是该接这个命运吗?

  夜里,她老是幻想自己在他怀里,他吻着她。

  她常常梦到他,更常想到他带来的奇妙感受,那是她一辈子也不会忘怀的。

  她频频告诫自己:“我怎么老是这样呢?怎能再这样下去?”

  她必须相信那只是一场梦,永远无法重温的美梦。

  可是,就在她穿上威廉夫人选的晚礼服,准备赴宴了,偏偏又想起他来--如果上校看到了会觉得怎么样?

  这套衣服是约瑟芬皇后由巴黎引进,则在伦敦流行的式样。连潘朵娜都不禁为之迷惑不已。

  她从没想过,居然有一种衣服可以把她的身段衬托得这么美,这么高雅。

  她的身材原本就修长优雅,在这套高腰的复古礼服陪衬下,倍增风采。再别上一朵白茶花,简直就象希腊女神一样。

  威廉夫人穿了一件淡紫罗兰的长礼服,看来分外高贵。而叔叔穿起晚礼服的模样,也确实不输任何同龄的男人。

  叔叔租来的昂贵马车正由两匹良驹拉着,停在门口。马夫的服饰显出良好的背景。

  “如果…人家知道详情……”

  她不知这样想过多少遍了,但又告诉自己,为这事耽心再蠢也不过了。

  事实上,她知道即使被迫宣告放弃继承人的资格,叔叔也会编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他很聪明的散播关于她财产的谣言。

  有一天,一位朋友跟她提起:“你叔叔那天一到怀特俱乐部,就往椅上一靠说,‘谁敢跟我赌五百英磅?你们绝对猜不着我遇到了什么事。’”

  大家都笑了起来,有一两个人乱猜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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