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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每当他提到她将成为韦恩汉家的女主人,成为一个有名望的淑女,或者他将为她安排一项重要的婚姻时,他就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

  而今,第一步愿望是达成了,他又想到第二步。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他们将来在伦敦的生活模式:无数的豪华宴会等着他们去参加,无数的大规模聚会等着他们去举行,而她,虽然羞怯又害怕,却仍然必须扮演女主人的角色。

  她身心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反抗她父亲的谬论,然而她又不禁暗自思量,假如她父亲的预言果然成真,那么,她就得独自一人待在庄园里,她能忍受得了失去艾瓦力的岁月吗?甚至连波波的安慰也得不到时,她将何以自处呢?忽然,她灵机一动地想到,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补救她父亲的如意算盘啊!他说过,等到她生下继承人之后,她丈夫才会离开她,可是目前她根本没有机会生孩子啊!无论如何,嘉莉塔的忧愁减轻了。不管怎么说,前途还是有一线光明的,即使是一点点亮光也没有关系。就好象他几乎洞悉了她的心事,李柏穆尔说:“当然,这种事不用急。在明年之前他不会离开你的,你现在怀孕了没有?“这问题对嘉莉塔而言似乎就象当头棒喝。

  因为她害怕得不敢告诉他真相,她只好垂下眼帘,同时两颊升起一片红云。

  “当然现在要下断言为时尚早,”他说:“不过你最好要有一个儿子继承这片土地。自然,整修这一大片庄园花了你不少钱。”

  “现在是……艾瓦力的钱了。”

  嘉莉塔的声音很低,不过却含有害怕的味道。

  李柏穆尔笑了起来。

  “当然他要有钱才行将通!不过假如你需要任何东西,我可以私人供应你,假如你的需要关系到我们未来的计划,只要你开口,我愿意开任何数目的支票给你。”

  嘉莉塔知道他希望她感激他,不过她却说不出口。

  好象他有意挑毛病,他大声地说:“嘉莉塔,这个时候你不招待我喝点饮料吗?我看见你身边有个铃。”

  “是的……当然……爸爸……我很……抱歉!”

  她摇了摇旁边桌子上的小金铃,一个仆人立刻出现了。

  “你想要喝什么洒?”她问她父亲。

  “中午的时候除了香核之外,我什么也不喝。”李柏穆尔说。

  父女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几分钟之后,管家领着两个仆役走进花园,一个手上捧着的茶盘里面放着杯子,另一个捧着盛酒执,当中放着一瓶冰冻的香摈酒。

  嘉莉塔知道这些早就准备好了,她心想,自己是多么疏忽啊!竟然忘了以饮料待客。

  不过,在她内心,她却为了必须和她父亲住到伦敦,扮演他期待的角色而哭泣。

  她怎么能做这种事呢?假如将来的日子失去了艾瓦力,失去了他温柔、体贴、友善的关怀,她不知道要如何度过那段凄惨的岁月,她简直不敢再推想下去。

  她父亲所描述的女人,此刻似乎就生动地呈现在她眼前,她几乎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她们;她们长得和她完全不一样,有着一头长长黑黑的头发,一双大大灵活的眼睛,漂亮、性感、迷人。

  当他有了她们之后,他怎么可能会再对一个瘦小、不起眼、胆小的她发生兴趣呢?“可是我—直这么愉快,”她想:“过去这几天,我都是这么愉快,我已经忘了什么叫害怕和不安了。”

  如同她结婚之前一样,她父亲好象又在威胁她、强迫她服从他的意见,那时候因为害怕而不敢反抗他。由于她曾经因为害怕结婚而逃跑,他鞭打她的痛楚至今仍然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这不仅是肉体上的痛苦,而且也是一种心灵上的屈辱,这种感受是如此强烈,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昏倒了。

  她仿佛再度听到自己无助的啜泣,那是父亲挟着意识昏迷的她走进卧室,把她摔倒在床上的情景。

  那时候,她连大声哭喊的力气都没有,她只是不停地小声哭泣着,直到达森小姐喂她吃了药水才睡着。梦中,她觉得自己还在不停地哭泣,次晨醒来,床头真的是湿了一大片呢。

  “我不能反抗爸爸。”她对自己说。

  她甚至不敢朝坐在她身边的父亲望上一眼,他的脸上大概正是带着笑容喝着香槟,那是一张比生气的时候更阴险可怕的脸啊!

  他喝完了香槟,把杯子放在小桌子上站了起来。

  “我现在要走了,嘉莉塔,”他说:“你仔细考虑一下我刚刚讲的话,别忘了你还要继续进修呢。别把法文荒废了,要当社交界的名人法文是很重要的。每天的功课要每天温习,要跟得上潮流。你们订了《时代》和《晨间邮报》了吧?”

  “订……了……”嘉莉塔结结巴巴地说。

  自从嫁到庄园之后,她其实一天也没有看过报纸,只有艾瓦力天天在看。

  “我看我得订一个重要课目的功课表,等到下次来看你的时候我会问你问题,看你是不是和在家里一样用功?”

  李柏穆尔轻蔑地注视着她,然后冷峻地说:“你的老师常常说你很聪明。你必须应用智慧努力扮演好你的角色。”

  “是……是的,爸爸。”

  她结结巴巴地说。

  “你首先必须做到的就是,”李柏穆尔一边说一边低头注视着波波:“把那个讨厌危险的动物丢开。假如你喜欢它,把它关在笼子里让仆人照顾也就得了,别一天到晚抱着它。

  嘉莉塔,我的话就是命令!”

  “是……是的……爸爸。”

  她只好同意。

  不等她站起来,李柏穆尔转过身朝庄园外走去。

  嘉莉塔知道她应该跟出去送他,送他到前门上马车,然后说再见,可是她却不想站起来。

  相反的,她抱起波波,然后把脸埋在它的柔毛里边。

  “嗅,波波……波波……我该怎……怎么?”她轻声地说。

  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下了她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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