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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危险!弥平次心想。原以为是第二刀又来了,当他本能地扭过身子时,越过断崖的波涛却又在这时落下。

  一面被水花溅着,他一面咯噜咯噜地滚了一丈多远,最后,他跳了起来。手上紧握着矛,可是矛却变轻了。当他觉得似乎已经从中间断了之后,便丢了它,拔出刀来。

  弥平次此刻混身上下充满了昂扬的斗志。他已不管对方是疾风之介或是其他的人了。他只知道眼前有一个武艺在自己之上的强敌,无论如何非得打倒不可。

  摆开架式,弥平次又大胆地向对方逼近。他逼近三次,三次都被砍了。这次是最后一次出手了,弥平次心想。反正路只有两条,若不是像许多手下一样,被那人斜肩劈死,就是将那人从脑门劈成两半。

  当弥平次心想这是最后一次出手了的时候,他的头脑突然冷静了下来。在他那冷静的头脑中,他决定等待最后出手的机会。这时,原来在平台上肆虐打转的风雨声、波涛的水花全都离他远去了。弥平次只觉得自己彷佛身在旷野的正中央,沐浴在月光之下。

  黑暗中,他看见约六尺的前方某处似乎有些诡异,白晃晃的刀尖闪在黑暗中,形成一道白色的裂缝。那道裂缝始终对准着他,看上去相当恐怖。

  终于,那道裂缝咻地往下滑落。对方的刀尖看来彷佛已指向地面,没想到,间不容发,弥平次像闪电般跳了起来。

  紧接着是护手碰护手的声音。而后,只见黑暗中两道白色的裂缝呈十字交叉。一场决死争斗显然已经展开。

  “喝!”

  “上吧!”

  在风中,两人的声音时断时续。

  “嗄!”

  弥平次怒喝了一声,整个人扑上前去。他高高地抡起刀、大跨步,然后砍了下去。但弥平次并未命中。随着一声喊叫,他发现对方已跃至自己的背后,着实吓了一跳。当时的感觉真是奇特得无可言喻。摇摇晃晃地,他扑倒在地,只用十指支着他的身子。

  弥平次觉得自己像是被狐狸给捉住了,这感觉十分奇特。他待在那儿,只管抡刀四处乱砍。随后,他蹲了下来,又抡刀往地上砍下。但没有!没有地了!意外地,这儿居然是断崖的尾端。

  弥平次吃了一惊,不由得后退了五、六步,旋又一屁股坐进水洼里去。

  在这之前完全疏忽了的风雨,这时又开始向他袭来。风呼呼地吹着,树也在叫,而雨则狠狠地往他身上浇。

  “弥平次!”

  他听到某处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

  “弥平次!弥平次!”

  他又听见了。想应声,却发不出声来。

  “呃……呃……”

  弥平次呻吟着。风雨中,他坐在水洼里,嘴巴张着,喝了风,也喝了雨。

  “弥平次!”

  过了好一会儿,声音从近处传来,他总算清楚地听出是阿凌的声音。

  “呃……”

  弥平次答道。

  这时,阿凌的手彷佛就沿着地面伸了过来,碰碰弥平次的身子。

  “怎么了?弥平次!”

  “呃……”

  “被砍了?”

  “呃……”

  弥平次感觉到阿凌的手在他身上来来回回地摸着。

  “手脚还在嘛!”

  “呃……”

  “那儿被砍了?”

  “呃……”

  “快说嘛!对方到底把你怎么了嘛?”

  “摔……摔下去了。”

  这时弥平次才初次出声。

  “摔……摔下去了。从……从那儿摔下去的。”

  弥平次叫道。既不是恐惧,也不是诡异,又不是放心,一股难以言譬的黑色激情,使得弥平次的身子抖个不停。

  “摔下去?”

  “摔下去了!别走到那儿去!那是个断崖唷!很危险的。”

  “断崖?从断崖上摔下去?”

  说着,阿凌似乎屏息了一会儿,随即站起身来,从弥平次身边离开。跟着,又用手边探地面,边爬了过去。

  “别……别去!危险!”

  阿凌不理会弥平次的喊叫,径自爬了过去。

  果然,从岩角这儿,地面就整个消失了,这好像是个从中截断的峭壁尾端,从下面溅上来的水花打上了正探头出去的阿凌的脸。

  她探头看了崖下好一会,遥远的底下传来惊涛裂岸的声音。而后,她爬了回来,用手抓住弥平次的襟口,一面摇他,一面说道:“弥平次!那人刚刚不是直叫你弥平次、镜弥平次吗?”

  弥平次吓了一跳。

  “我……我没听见。”

  说着,弥平次吞了口不知是血、汗或是雨的东西。

  之后又是一阵大风雨。猛地,有个东西飞过来,击中弥平次的脖子。用手一摸,才知道是断了的树枝。

  “我……我没听见。”

  弥平次也不拨掉树枝,只是摇摇晃晃地在风雨中站了起来。嘴里不断地咕嚷着:“我没听见!我怎么能听见?”还有一些连自己也弄不清楚的话。但随即撞上一棵树。一退开,却又撞上另一棵树。

  二

  弥平次身上负了近十处的伤。在松树下追逐打转时,被那人从背后划了一刀,由左肩直划到背上,那一处的伤算来最为严重。其余的都伤得很轻。

  最教弥平次悒郁不快的,就数脸上那道纵走的伤痕了。那道当他想从树上拔矛,不意却仰面倒地时,那人“好意”地用刀在他本就酷似钟馗的鬼脸上再添上去的伤痕。为此,他的脸整个肿了起来,全身也热烘烘地,心情简直坏到了极点。

  弥平次在床上躺了大约两天。

  疾风之介既是从断崖上摔下去,便绝对活不成了。八成摔了个粉身碎骨罢!

  而此刻,自己能幸免一死躺在床上,却一点胜利的感觉也没有,弥平次真是觉得难过。当时,自己多亏是凌空跨了五、六步远。否则,正巧跃至背后的疾风之介便可以以逸待劳地往自己背上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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