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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正因为弥平次一点儿也不宝爱自己的性命,所以他比谁都勇敢,比谁都强悍。话虽如此,他也并不特别嗜杀,只要袭击的人求饶,他通常会放他们一马。于是一年之中,他就有了六十多个手下了。

  这个湖的主权原属于坚田的村子。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就是琵琶湖的主人。就连在湖上泛舟,也得要征求坚田人的同意。缴钱的话,他们就放行,否则这些过路人立刻会遭到好几条小船的袭击。

  没想到弥平次就从和琵琶湖的旧主对抗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这真是老天赐给弥平次的唯一生存之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路子能刺激弥平次的生存欲望。

  一听说坚田的船要经过,弥平次总是眉也不皱地说道:“好!进攻!”

  “他们的人不少哩!”

  有时,有的手下会表示犹豫,但不论如何,从弥平次口里说出的话总是不变。

  “好!进攻!”

  “坚田这回带头的好像是个武士哟!而且他们的人数也在我们的两、三倍以上。”

  有时,也会有手下对他的轻率踌躇不前,但弥平次的话总是不变。

  “好!进攻!”

  于是,每条船上载了两、三个汉子,一个船队就像被甜食迷了心窍的蚂蚁一样,朝着猎物出发。

  逮到时,不论是武士或商人,一律将全身剥光,让他们裸卧在船头,然后送回坚田。

  弥平次这六十多个手下,全是湖东湖北的人,他们在各自的村子里或耕田或打鱼,一接获通知,知道有大生意上门时,他们就会赶来集合。

  而弥平次则住在靠湖北的一个山谷里的村子。村子里的五户人家代代都打鱼,只就不知他们的本行究竟是打鱼或是抢劫。

  不过,自从弥平次住进来以后,这个村子便明显地成了这一群海盗的根据地了。由于弥平次的出现,他们的副业便一转而成为本行。

  村子里的女眷全被移到别的村子去,这五间屋子也成了男人们的栖身之处。想见妻小的人随时都可以到妻小那儿去过夜。在这儿,这种事不受限制。但唯独将妻小带到这儿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这是大伙儿的规定。

  这是因为弥平次对女人和小孩们极端恐惧的缘故。换句话说,女人和小孩们对弥平次也是极端地恐惧。只要看了弥平次一眼,大部分的女人和小孩都会怕得垂下眼来。弥平次不喜欢见到他们的那种动作和表情。他会因此而大发雷霆。

  弥平次总觉得,在女人和小孩儿面前,自己会变得狂暴起来。虽说自己总是一句话不吭,也不曾把愤怒表现在脸上,但他没把握自己会对这些弱者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不管是夏天或冬天,弥平次总是坐在炕边。右手边放个靠肘儿,就在那儿盘腿坐了下来。大多时,他总是坐得出神。可是看在大伙儿的眼里,这样的他却很教人害怕。看起来就像是在想些什么,越想越苦恼,正压抑着随时都可能爆发的脾气一样。

  当弥平次站起身,准备上茅厕去时,大伙儿总是仰望着他,身子微微向后倾,生怕弥平次猛然出手。事实上,一看见弥平次的脸,大伙儿便总是如此戒备。

  而弥平次的酒量究竟如何,没有人知道。要从他这张糟透了的脸上发现醉意是不可能的。因为不管喝不喝酒,他都不开口说话,而且他那靠着靠肘儿闭着眼睛的模样,教人无从分辨他到底是睡着的或是正在沉思。

  大伙儿只知道弥平次有着十足的胆量和惊人的武艺。他们相信就算大伙儿几十个人联合起来都未必能斗得过他一个人。

  三

  七月底的一个晚上,雄琴村的人前来向弥平次通风报信,说是有几十条小船正准备从坚田航行两里到海上的岛去。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的渡航。

  尽管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这显然是织田军的一次调动。

  根据后来又传来的情报,说是有大约五十个武士和两百个平民在这两、三天之中会从坚田到海岛上来。彷佛将有大规模的施工似的,这些人数足以搬运施工所需的石头、木材。

  翌日夜里,湖上就起了约半个时辰左右的战争。

  一脚踩在小船的船缘,弥平次凝听着右手边那打破湖上静谧的叫喊声。然而,当叫声乍起时,弥平次的船也已卷入湖上的乱阵之中了。

  远、近处不断地传来有人落水的声音。好几条船和弥平次的船错身而过,但却无法分辨是哪儿的船。

  有两次罢!弥平次的船晃得很是厉害。头一回,他立刻抓住攀住船缘的手,叫道:“谁?”

  “拜托!拉我上去!”

  一听见是武士的声音,弥平次便将他推开,把他的头按到水里去。但接着——

  “救……救救我吧!”

  那人又苦苦地哀求道。这个两手紧紧地攀住船缘的人,正是和弥平次有数面之缘的叫阿辰的男子。

  于是,弥平次将这个滑溜溜的裸体男子拖上船来。阿辰在船上一面发抖,一面猛打喷嚏。

  “去他的!刀子不见了!”他找碴儿似地说道。

  别说是刀子了,就连兜裆布也都没罩着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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