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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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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请听我说一句:那是我的皮鞋。不是你的,是我的!” “我知道。——香蕉!香蕉!” “皮鞋不能拿走!” “现在你可别吝啬。——香蕉!香蕉!” “你还借了我的钱!” “钱还给你。我想可以三倍地还你。只要到神户上了船就行了。听说在船上一分钱也不需要。多余的钱全留给你。” “我不向你多要。” “你不要,今晚花掉它!到玲子那儿去。” 洪作反复计算过了,估计余下的钱数目不小。他说:“我再不用买什么东西了。剩下的钱可以化光。” 藤尾说:“不行,不行!你不能再去找玲子!远山说得对,那个放荡姑娘太不自量,竟然钟情于你。老天爷平等地创造人类。象你这样的人,应当配个正经姑娘。你不能再和玲子见面了。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木部、金枝和远山也持同样看法。” “为什么不能?” “反正不能。你这个人没有主见,经玲子甜言蜜语一说,立刻就会把去台湾的事延搁下来。” “这怎么可能?” “不,很可能!肯定会是这样。——总之,不把你从沼津送走,我们放心不下。不仅放心不下,还会有麻烦。这所寺院麻烦,我们也为难。宇田老师、母校和沼津镇本身全都——不管怎么说,玲子不是个好姑娘,你不能去见她。大家决定今晚在我家举行送别会,你就在我家过夜。” 洪作说:“过夜就过夜,我本来就这么打算的。因为褥垫已经托运走了。” 洪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在临行前和玲子见最后一面。不辞而别,他总觉得遗憾。从中学毕业直至今天,只要他愿意,他每天都能见到玲子,然而他觉得没有什么理由要会见她。 傍晚时分,他向寺院的人们道别。 洪作说:“给大家添了许多麻烦,承蒙关照了!” 住持的妻子说:“这倒不假!”住持毕竟是住持,他说: “这次回到父母身边,只要住上一年,包你能成为一个正经人。不管怎么说,分别总叫我难受。 “这是实话!——要是郁子住在这儿,她会感到寂寞的。” 寺院里的郁子姑娘,在今年夏天洪作旅居金泽期间,嫁到别的寺院里去了。 洪作说:“那么,我作罢了。” 住持噘着嘴说:“什么事情作罢?” “去台北的事不妨作罢。还是这儿好。我觉得这寺院就是自己的家。” 住持妻子说,“你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可不行呀。——喂,走吧。请走吧!” 看到住持妻子的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洪作真的想留下不走了。 出发的日子到了。洪作在藤尾家里提前吃了晚饭。中学时代,他在这家吃过不知多少餐饭,但从来不曾认真地向人家道谢,直到这临别之时,他才郑重其事地说:“你们请我吃饭的次数实在太多,平均每个月请我吃五餐。一年吃六十餐,从我念二年级开始一直到毕业为止的四年间,我总共吃了二百四十餐。” 洪作说完,便暗暗思忖:这个数目或许低估了。这时,藤尾的姐姐“啪”地拍了一下洪作的肩膀,说:“洪作君,你说你每月在我家吃五餐饭?这不对!” “说少了吗?” “考试的时候,你不是连续好几天住在我家吗?吃早饭,吃晚饭,连中午的便饭也是从这儿带去的!” “哎,真难为情!不过,考试期间另当别论。” “当什么别论?” “连考试期间也算进去,那就不计其数了!” “还不光是考试期间呢!有一次——对了,那是念四年级的时候。你在这儿住了将近一个月,记得吗?” “记得。” “我没说错吧?” “一点儿不错!——不过,为什么住了一个月呢?” “这得由我来问你!” 他们正说着,藤尾的父亲进来了。他说:“要出发了吧?” “长期来麻烦您了!” “麻烦算什么!——哎,这一来,你父母也安心了。明年好歹得升学啊!” “会考取的。” “你呀,总是回答得很响亮。光听你回答,会以为你真的很规矩呢!” “是规矩呀!” “是啊,的确规矩!你规矩,为什么和我家的宝贝儿子混在一起,就尽干那些坏事呢?真不可思议!你不和我家的小于搞在一起,一定会成为好小伙子。不仅是你。我家的小子不和你搞在一起,也要强得多!可两人凑到—块儿,就……” 藤尾的父亲趁此机会把憋在心中已久的话说出来了。 藤尾笑嘻嘻地说:“说得对!如果我没交上洪作这个朋友,我早就进了一高!” 洪作说:“讨厌!好象都是我坏!” 这时,藤尾的母亲怡好走了进来。 “什么?——洪作君有什么不好?他俩分开了,便没一点儿事,只是不能在一块儿!” “是吗?” “是啊!好,不说这个了。这是给你在路上吃的便饭。两份,明天早晨和中午各一份。” “是什么?寿司吗?” “不是。两份都装在饭盒里了。” “是氨基树脂饭盒吗?” “是的。” “吃完了饭,挺难处置。丟掉行吗?” “干吗丟掉?带回家吧。——是你自己的饭盒呀。 “我的?几时拿来的?” “是几时我也忘了,反正一直搁在咱家。” “不知是寺院的还是木部家的!” 这时,藤尾的姐姐说:“不是木部君家的,就是金枝君家的。 于是又轮到藤尾的父亲说话了:“这也是我家小子和你的坏习气!老是把别人的东西和自己的混在一起。借的东西也不还给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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