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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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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海港 出发前的几天,洪作是在匆忙中度过的。他几次拜访宇田家。他给台北的双亲写信,又给伊豆的外袓父和外袓母写信。此外,他每天在寺院的井边洗衣。从柜子里清理出来的衣物,都是肮脏不堪的,光运动背心就有近二十件。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来不曾买过一件运动背心,这些背心大约都是藤尾和木部的。他借来穿脏后,洗也不洗便塞进柜子里。 从柜子里取出的衣服,还包括厚棉布制服、夏服和冬服。这些衣服显然是藤尾他们设法替洪作募集来的。上衣里侧缝着“寺田”、“门井”等等各种字样的名字,这些名字所代表的人都是毕业生,其中有洪作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洪作把夏服、冬服一件件扔进水盆,用脚踩踏,把变成茶色的水倒掉,换上清水,反复好几次,然后将衣服晾在竹竿上。 鞋子也不少。为寺院打扫院子的留老头,搬出一只啤酒箱,箱子里塞满了鞋子,全是磨平了后跟的军用皮鞋。 洪作说:“哎呀,都是我的吗?” 老留说:“都是!——全带走吗?” “不要了。” “你不要,放在这儿也不好处置。” “怎么办呢?” “我正要问你呢!” “扔到河口去吧?” “扔掉多可惜。只是鞋跟磨掉了,还能穿呢。” 商量的结果是,由老留将所有的皮鞋改造成拖鞋。洪作一边洗干净,老留一边改造。 老留说:“这么一来,在院子里穿它就挺合适了。”老留巧妙地把一双双皮鞋改成了拖鞋。 洪作把洗好的衣物用品分装在两只箱子里,一箱寄往台北,一箱寄往伊豆的外袓父家。 洪作正在干这件事,远山来了。 远山说:“玲子对你很有意思呢,你得送点儿什么给她留作纪念吧?” 然而洪作搜遍了每一个角落,也没找到适合送给玲子的物件。 “没有钢笔吗?” “没有。 “有没有笔架?” “没有。” “小刀呢?” “没有。” “镇纸呢?” “哪会有这种东西!” 事实上一无所有。 “你这家伙一无所有!” 远山又是翻捣柜子,又是倾搜抽屉。 “啊,这里有个没打开的小包!” “小包?” “你来瞧瞧这个!”远山找出来的是一个油纸包。这的确是从台北寄来的东西。 “几时寄来的呢?”洪作想了一阵,才记起今春的确收到过一个小邮包。大概他领回后便随手扔进柜子里了。 “好!我来替你打开。——里面是什么东西呢?”远山拿着小包,在铺垫上盘腿坐下,“打开父母寄来的邮包是件乐事!” 从小包里取出的东西,有崭新的碎白点花纹和服单衣和汗衫各一件,裤衩三件,巧克力糖两盒,手帕一打,肥皂六块和花生酱一罐。 “真是五花八门!有手帕!这送给玲子!巧克力糖当场吃掉。肥皂也给玲子。她一定高兴!花生酱给我。裤衩也给我。和服和汗衫我穿太小,没用,你带走吧。或者,也送给玲子吧?听说玲子哥哥的个子和你差不多。她一定高兴!给她吧!” “这一来,我不是一无所有了? “你就要到父母身边去了,不需要了!再说,母亲特意寄给你的衣服,你碰也没碰,原封不动地带回去,你母亲知道了会哭的!不如不带回去。” 洪作认为远山的话颇有道理。 他说:“那么好吧,花生酱和裤衩给你,当场吃掉一盒巧克力糖,另一盒送给宇田老师。其余的东西给玲子。” 远山说:“多谢,多谢!” “你多谢什么?又不是给你!” “我知道。我代表玲子谢谢你。” “我亲自交给她。” 远山说:“这不行!你别再和她见面为好。你得爱惜身体,学习的担子不轻!还是我替你转交吧。” 洪作乘夜班火车动身的前一天,藤尾来了。 藤尾环视一下空荡荡的房间,称赞道:“收拾得真干净!”然后,他打开柜子,发现柜里空无一物,马上说:“怎么回事?什么都没有了!” 洪作说:“全打点好了,一直忙到昨天!现在只须把身子运走了。” 藤尾问道:“我家的褥垫哪儿去了?”的确,洪作记得有过这么回事。有一次,他从藤尾家里搬来了三条褥垫。考试的时候,藤尾和木部住到寺院里来了,为此藤尾从家里拿来了褥垫。 “嘻!你不是送给我了吗?” “别开玩笑!那是我家招待客人用的。平时就放在这个柜里,你把它弄到哪儿去了?” “托运到台北去了。糟糕!”洪作确实感到为难。 “还有件袍子在你这儿吧?” “也托运走了。” “哼!”藤尾皱起了眉头。不过,事已至此,只好作罢了。 “哼,既然运走了,有什么办法!已经渡过海洋,到了台湾,也只好死心了。你得把这件事对你母亲讲清楚。寄点儿香蕉给我作为补偿吧。” “行!” “你说行,恐怕靠不住。” “你放心!我给你寄一筐香蕉。 “此外,你还从我家里拿来过什么东西。”藤尾想了想,“有一只素烧锅吧。” “那东西我送给寺院了,没法要回来。” “还有橡皮水枕头。” “我把它放进托运到伊豆的箱子里了。” “又没指望了!” “行!给你寄两筐香蕉。两筐香蕉总可以了吧?” “还有你去金泽时我借给你的那双皮鞋!” “那东西还在。正晾在院子里。” “好,就把皮鞋归还给我吧。” “这可叫我为难了。我要带到台北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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