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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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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这种事!” “哎,听我说!——有没有父母在你身边监督,差别很大。我认为,倘若你和我们一样,是在家庭的怀抱中长大的,便不会变成蜻蜓。可是,迄今为止,你一直是在没有父母监督的环境里成长的。这一点,你得天独厚和我们不同。老是做蜻蜒也没什么。从小是蜻蜓,现在还是蜻蜓。自以为不是蜻蜒,可在别人眼里你却是蜻蜓。” “你胡说些什么!” “啊,别发火!” “蜻蜓是什么东西?” 远山说;“藤尾说得对呢!听他一说,我看你也真象蜻蜓!宇田师母说得真象!真是只蜻蜓!连玲子也认为你象蜻蜓。” 远山突然提起玲子的名字,洪作的心一阵剧跳。 “玲子说过这种话?” “哎,没说。只是嘴里不说,心里却是这么想。肯定是这么想。你当我说谎,就去问她好了!——喂,藤尾,你请客,现在就到玲子那儿去!”远山提议道。 藤尾说:“硬是要去,我也不反对带你们去见阿玲。”昨天,藤尾还说他不会永远把玲子这种姑娘当作美人,可现在却若无其事,嬉皮笑脸。就是这种地方,他令洪作厌恶。 藤尾又说:“哎夕看来我今天好歹得请客。洪作要去台北,一场戏收场了。今后再也不能轻飘飘地飞舞,做不成蜻蜓了。真可怜!可是无可奈何呀!” 进入闹市区,远山便提议邀请金枝和木部一起,当晚为洪作举办送别会。谁也不反对。 他们决定七点钟在千本海滨的肉排餐馆会合,然后就地暂时分手。远山必须上亲戚家去办件事,藤尾也非回家一趟不可。临走时,他对洪作说:“我去邀木部和金枝,你先去,在二楼占个座位。” 剩下洪作一个人时,他便漫步于街上,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想,他终于也要和沼津镇暂时分别了。 多亏宇田,出发的日期定下来了,这对洪作来说是件好事。如果不叫他写下保证书,洪作很难与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 在千本海滨的肉排餐馆会合的时间要过一小时才到。洪作打算去书店里看看,正在这时,有人招呼道: “喂,洪作君!” 洪作一看,原来是身着和服的首席教师釜渊。自从上次远山发生事故,他们深更半夜在练武场碰面以后,洪作一直没见过他。洪作觉得真是冤家路窄。 “你现在干些什么?” “还是老样子。” “还是老样子可不行!总得有点儿改变!”釜渊说,“秋天到啦!” 在洪作的心目中,釜渊是不会对季节有所感慨的,所以他觉得很意外。 接着,釜渊追加似地说道:“有支歌中唱道:‘秋来思绪多。’你知道吗?” “嗯。”洪作根本不知道。 “感觉到秋天到来,人们的确是思绪万千。” “连老师也是这样吗?” “‘连老师也是这样吗?’这种说法没礼貌!”釜渊笑着说。 平时他总是板着面孔,这一笑,令人觉得格外亲切。 “夏季你干了些什么?” “到金泽去了一趟。我打算明年投考四高。” “哦,你想投考四高,所以到学校所在地去看看,是不是?” “啊。正是。” “考虑真周到!连你也会有这种用心?” “您也失礼啦!”洪作笑道。釜渊也笑了。这一次他笑出了声。 洪作觉得,此刻和自己谈话的釜渊,不是使全校学生望而生畏、以严峻而闻名的釜渊了。他仿佛在同另一个人交谈。 釜渊说:“知道连你也有心投考高校了,我放心啦!明年你很难考取,不过后年总得有所归宿!” “您又失礼啦!”洪作笑着说。 “恐怕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才不这么想呢!” “是吗?不久前我和宇田君淡起你,宇田君还称赞你呢。” 他说,你想事情和一般人大不相同。人一般活六十岁,而你却似乎把人生当作一百二十年加以考虑。 真不好意思!” “哎,我也觉得你是这样。到四高去参加柔道训练,这可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真了不起!我们只好认为,你把人的寿命加倍地加以考虑。” “您知道了?” “当然知道!——不过,我认为这一点是你的长处。你在校时,我也是这么想的。比起那些听到考试二字就眼神发呆、面色发白的学生来,你要好得多!因为不用功,所以升不了学。可尽管考不取,志愿却挺高。一般的人都选择免试的私立大学,可你却要进公立高等学校。而且,听宇田君说,你进那所学校并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练柔道!” “真是气宇不凡!” “了不起!” “您别说了!” “不,我并非贬低你,而是夸奖你!这方面你真是好样的。问题只在于你能不能考取。” “是呀。” “你认识到这一点了吗?” “嗯,认识到了。” “认识到了,却不为此而努力,这也挺出色!” “真难为情!” “哎,我不是冷嘲热讽,而是称赞。——好极了!只是父母大伤脑筋。不过,哎,是自己生出来的儿子,有什么办法!” 不知不觉间,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了。 “老师,”洪作对心情舒畅,话不绝口的釜渊叫了一声,“今后我一定努力学习。” “很好!” “真的,我决心努力。因为住在沼津不行,所以我决定去台北,在父母身边用功学习。” “很好!” 听釜渊的口气,他根本不信任洪作。 “真的,我今天到了宇田老师家里,写下了保证书。十号从沼津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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