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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第九章

  一个亿万富翁不管他有多少个人烦恼和伤心的事,他和其他工人一样,也还得干工作。哈维·切尼,说的是那个老哈维·切尼,六月来到了东部,去看望一个精神完全垮掉已经半疯的妇人,他日夜都梦见自己的儿子淹死在灰色的大海中。他让一大堆医生、训练有素的护士、专搞通讯的女人甚至一些进行信仰医疗的伙伴围着她转,可是这些人全都对她没有办法。切尼夫人依然躺在床上呻吟个不停,再不就是跟任何愿意听她说话的人谈她的儿子,一谈就是一个小时。她已经没有了希望,而且谁也无法使她怀有希望。她所需的一切只是要别人担保在水里淹死并不痛苦,她丈夫不得不时刻守在她身旁,不然的话,她真会去做这种实验的,老哈维·切尼对自己的悲痛很少提及,有一天他偶然翻了翻写字台上的日历,才发觉他几乎不了解这件事情对自己究竟有多大影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在他的脑子深处过去总有一个愉快的念头,那就是总有那么一天他把事事都处理妥了,孩子也大学毕业了,他可以信托孩子,引导他进入自己的事业。他像一些整天忙忙碌碌的父亲一样,说服自己,到那一天孩子便会马上成为他的伙伴,合伙人和同盟者,接下来就一起工作几年,轰轰烈烈干一番,让老年人冷静的头脑去支持年轻人的热情。可现在孩子死了,掉在海中淹死了,就像切尼一艘运茶叶的大船上一名瑞典水手一样;自己的妻子也快要死了,或者甚至比死更糟;而他自己也陷在一大堆妇人、医生、侍女和看护之中无法脱身,随着妻子那些可怜的没完没了的奇思怪想和一天一个新花样而终日忧虑,忍无可忍还得忍着,一筹莫展,根本无心去对付事业上的众多敌人。

  他把妻子带到了圣迭戈,那儿他有一幢新的邱宅,设备还没有齐全,妻子和她的那帮人占了豪华的一侧,而切尼住在游廊上一间房间里,有一个秘书和兼任电报员的打字员和他在一起,一日又一日疲于各种事务:西部四条跟他利益有关的铁路有一场运费之争;他在俄勒冈的木材基地,一场毁灭性的罢工越演越烈,而加里福尼亚的州议会,不喜欢州里的制造商,正准备公开反对他。

  往常一有挑战,他就立刻挺身而出,进行一场灵活而毫无顾忌的战斗。

  如今他无精打采坐在那里,黑色的软帽压得低低的,快遮住鼻梁了,他那魁梧的身体缩在宽松的衣服里,眼睛不是盯在自己的靴子上,便是盯在港湾中的中国舢板上。他一边打开星期六的邮件,一边漫不经心地应和着秘书提出的问题。

  切尼不知道丢下所有的事情脱身出来需要多少代价。他买了巨额的保险,还可以买利息丰厚的年金,到时候在他科罗拉多几处地方和一个小小的社会(那对他的妻子有好处)之间,比如在华盛顿和南加里福尼亚群岛,一个人可以忘掉那种种毫无结果的计划。另一方面……

  打字机的嗒嗒声停了下来;那个姑娘瞧着脸色转白的秘书。

  秘书把一份旧金山传来的电报递给切尼:

  甲板落水,被渔船“海上号”救起。大部分时间在纽芬兰浅滩捕鱼,一切安好。现在马萨诸塞州格罗萨斯脱狄斯柯·屈劳帕家中等候汇款或指示。妈妈身体可好。哈维·切尼电。

  那位父亲让电报飘落在地下,把头靠在写字台的座椅上,粗重地喘着气。

  秘书连忙去把切尼夫人的医生请来,可医生跑来一看,切尼却在房中踱来踱去。

  “你怎么——怎么认为?是不是真有可能?这里边是不是别有用意?我都吃不准了,”他大声嚷嚷道。

  “我能吃准,”医生说,“我一年丢掉七千元钱,如此而已,不会晕头转向。”他想起了自己在纽约开业奋斗的事,因为切尼专横的命令,他才丢下诊所做了私人医生。他把电报还给切尼,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你去告诉她?可要是这只是一个骗局呢?”

  “你倒说说这样做有什么动机?”医生冷静他说,“那还不一查就清楚。那肯定是孩子发来的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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