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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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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想你不会用枪来欢迎我的吧。格兰·贝特曼,愿为您效劳。” 斯图向前迈了一步,一把抓住了那支伸出的手(科亚克此时又兴奋了起来,围着斯图蹦来蹦去,但这次它没敢跳到斯图身上——至少是现在还没敢)。“斯图尔特·雷德曼。别担心这支枪。现在我人还没看够呢,不会向他们开枪的。事实上,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想来点鱼子酱吗?” “从来没吃过。” “那这次就来点尝尝吧。如果你不喜欢它,这儿还有好多其他吃的。科亚克,别跳了。我知道你又想跳到起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管着点自己。记住,科亚克,能管住自己是高贵与下贱的标志。管着点自己!” 科亚克乖乖地坐了下来,开始张着嘴喘气。它龇牙咧嘴的样子就像在笑。斯图从以往的经验知道,这种面带笑容的狗要么是只咬人的狗,要么是只非常好的狗。而这条狗不像是咬人的狗。 “我请你吃午饭。”贝特曼说,“你是我上星期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愿呆会儿吗?” “很愿意。” “南方人,对吗?” “东德克萨斯人。” “东部人,我搞错了。”贝特曼对自己的判断不禁笑出了声,他转身向画架走去,一行不经意的水彩滴落在路面上。 “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坐在那个琴凳上。”斯图说。 “当然不了!我才不愿坐呢,对不对。”他改变了方向,向一小块空地的后面走去。斯图看到那儿的阴影中放着一个橙白色相间的冰盒,一块看起来像白色桌布的东西盖在冰盒的上面。当贝特曼将桌布揭去时,斯图看到了里面放着的东西。 “这过去是伍德维尔圣洗礼宗教堂教会财产的一部分,”贝特曼说,“我拿来用一下。我想洗礼宗教徒们是不会想念它的。他们全都去见上帝去了。至少是伍德维尔的那些教徒们全都去见上帝了。他们现在可以在那庆祝他们的相聚了。不过我想洗礼宗教徒会发现天堂令他们很失望,除非天堂允许他们看电视——可能他们在天上管它叫‘天视’——在电视上他们可以看杰里·法尔韦尔和杰克·凡·恩佩的演出。而我们这里有的是一个老异教徒在与大自然的交流。科亚克,别踩在桌布上。管着点自己,永远记住这点,科亚克。不论你做什么,时刻记住这句话。雷德曼先生,我们到路那边洗一下怎么样?” “洗一下吧,斯图。” “好吧,洗一下。” 他们穿过公路,在清澈冰凉的水中洗了起来。斯图感到惬意极了。在这个特殊的时刻,遇到这个特殊的人有些让人觉得近乎天意。科亚克在小溪下游饮了几口水,然后高兴地叫着窜到了树林中。它惊动了林中的一只野鸡。斯图看着那只野鸡扑啦啦地从灌木丛中飞走了,心中充满惊奇地想到,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莫名其妙地都很正常。 他不太喜欢鱼子酱的味道——就像凉鱼冻——不过贝特曼还有意大利硬香肠、萨拉米香肠、两筒沙丁鱼罐头、一些苹果糊以及一大盒无花果条。贝特曼说,无花果条对肠胃不无益处。自从斯图离开斯托威顿开始他的长途徒步旅程后,他的肠胃一直不错,不过,他还是很爱吃无花果条,一气吃了6根。实际上,他每样东西都吃了不少。 贝特曼则吃了不少沙丁鱼,在吃饭时他告诉斯图,他过去是伍德维尔社区大学的社会学副教授。他说,伍德维尔是离这儿还有6英里的一座小城(他告诉斯图:“它以一所社区大学和四座加油站而闻名。”)。他的妻子10年前就去世了。他们没有孩子。他说,他的大多数同事都不喜欢他,而他也同样打心里不喜欢他们。“他们认为我是个疯子。”他说,“他们很可能是对的,这种可能性并不会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对这场大流感泰然处之,因为他自己终于能退休,并且可以像他一直盼望得那样全天画画了。 他一边将蛋糕分开,递给斯图一半,一边说:“我是个糟糕的画家。不过,我对我自己说,今年7月没有人画的风景画比文学士、文学硕士、学术硕士格兰·贝特曼的廉价自我旅行更美了,除了我自己的画。” “科亚克以前一直就是你的狗吗?” “不,这是一种有点令人惊奇的巧合,是不是?我想科亚克是城里的什么人养的。我过去见到过它,只是不知道它的名字,只好斗胆起了个新名字。看起来它并不在乎。请稍等一下,斯图。” 他一路小跑地跑到了公路那边,斯图听到他淌水的声音。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裤脚一直挽到膝盖。他每只手里都拿着一盒6罐装的啤酒。 “这原来应该是吃饭时喝的。我真蠢,给忘了。” “饭后喝也很好。”斯图说,一边从盒子里拿出了一罐啤酒。“谢谢。” 他们拉开了啤酒,贝特曼举起了啤酒罐说:“为我们干杯,斯图。愿我们过得愉快、心情好。” “阿门。”他们将酒罐碰在一起,然后喝了起来。斯图想,以前喝啤酒味道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以后可能也下会那么好了。 “你是个言语不多的人。”贝特曼说,“我希望你别以为我是幸灾乐祸。” “没有的事。”斯图说。 “我对这个世界存有偏见。”贝特曼说,“我对这点毫不隐讳。至少对我来说,20世纪最后25年中的世界具有患结肠癌行将就木的80岁老人的一切症状。他们说,每当一个世纪快要结束时,灾难总要降临到所有西方人头上。我们总是将自己包在裹尸布中,到处哭喊自己的不幸,呜呼,耶路撒冷……呜呼,克里福兰。舞蹈病在15世纪末爆发。14世纪结束时的黑死病使欧洲人几乎死光。17世纪末的百日咳,19世纪末流感的第一次爆发。现在我们已经很习惯流感这个字眼了——对我们来说,它听起来几乎就像是感冒一样,不是吗?——除了历史学家外,好像没人知道100年前的流感。” “在每个世纪的后30年,你们那些宗教狂就会跳出来用事实和数字来说明世界末日善恶大决战终于就要到来了。当然,这种人一直就有,不过每到世纪末,这类人的队伍似乎迅速膨涨……并且他们还被许多人很认真地看待。这时魔鬼出现了。匈奴王阿提拉、成吉思汗、碎尸杰克、利泽·博登。如果你愿听到话,还有我们同时代的查尔斯·曼森、里查德·斯佩克和特德·邦迪。我同事的说法比我的更具想象力,他们认为西方人需要不时地清洁自己的结肠,在世纪末这样做可以帮助他们面对纯洁、乐观的世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得到了最好的灌肠剂,因此当你这样想时,你就会感到这非常有意义。不管怎样说,这次我们走近的不只是个世纪的起点,而是一个崭新的千年的开始。” 贝特曼停下来思索了一下。 “既然我想到了这点,因此我是个幸灾乐祸的人。再来罐啤酒吗?” 斯图又拿了罐啤酒,心里思考着贝特曼说的话。 “现在还没最后结束呢。”他终于说了句,“至少我不这样认为。这只是……是个中间休息。” “贴切。说得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去画我的画去了。” “去吧。” “你遇到过其他狗吗?”当科亚克高兴地从公路对面路过来时,贝特曼问道。 “没有。” “我也没遇到过。你是我遇见的除我之外的唯一的人,而科亚克好像是唯一的一条狗了。” “如果它活着的话,那还会有其他狗的。” “你的推理并不十分科学。”贝特曼善意地说,“你是哪一类美国人呢?给我证明哪有第二条狗——最好是条母狗——这样我就接受你的推理认为还会有第三条狗。不过别向我证明有一条狗,然后再从这个前提推出还会有第二条狗。这样不行。” “我见过奶牛。”斯图若有所思地说。 “奶牛,对,还有鹿。不过,马全都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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