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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那块生肉上有一道切口。从切口中戳出的是一根大爆竹的引线。引线下面,肝脏像孕妇的肚子那样鼓起。第一个说话的男孩拿起一根硫磺火柴,在自己突出的门牙上划出了火。

  “它不会吃的!”第三个男孩说,语气中充满了期望的激动。

  “它那么瘦还会不吃?”第一个男孩说。“哦,它会吃的。用我的一副纸牌跟你的马尾巴赌。”

  第三个男孩思量了一番。摇了摇头。

  第一个男孩张开嘴笑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说着,把引线点燃了。“嘿,蠢货!”他对狗叫嚷道。“想吃好东西吗?来吧!”

  他把那快新鲜的肝脏扔了过去。骨瘦如柴的狗看到咝咝冒烟的引线也毫不犹豫,一只眼直溜溜地盯着几天来看到的第一份像样的食物,喘着粗气跑了过去。当它接住肝脏时,男孩们藏在里面的爆竹炸开了。只听一阵吼叫声,火花纷飞。狗头下巴以下都被炸飞了。它仍旧站在那里,血不停地往下滴,用仅有的一只好眼死死地盯着他们。不多久,它倒下了。

  “我告诉你!”第一个男孩讥笑地说。“我告诉过你它完了!快乐收割节,呃?”

  “你们几个孩子在做什么?”一个女人的声音尖锐地叫道。“滚开,臭小子,你们这群臭乌鸦!”

  男孩们逃跑了,一路跑一路不停地咯咯直笑。在下午明媚的阳光中,他们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像乌鸦。

  7

  库斯伯特和阿兰骑马来到了爱波特大峡谷的入口处。尽管风刮走了无阻隔界的声音,那声音却钻入了人的脑袋里,在里面嗡嗡作响,弄得牙齿颤抖不已。

  “我讨厌这里,”库斯伯特咬紧了牙说。“天哪,我们赶快行动吧。”

  “好。”阿兰说。他们下了马,因为穿着大衣,行动有些笨拙,然后把马系在正对着峡谷的灌木丛中。平常根本没有必要把马拴住,但两个男孩看得出马和他们一样讨厌这里哀怨刺耳的声音。库斯伯特仿佛听到了脑海中无阻隔界的声音,一种呻吟般可怕的劝诱声。

  来吧,库斯伯特。抛开所有这些愚蠢的事:战鼓,骄傲,死亡的恐惧,被你嘲笑的孤独,你嘲笑它是因为你别无他法。还有那女孩,也把她抛开。你爱她,不是吗?即使你不爱她,你也想要得到她。可悲的是她爱的是你的朋友而不是你,但如果你到我这里来,所有困扰你的事很快都会消除。来吧。

  你还在等什么?“我在等什么?”他低声自言自语。

  “呃?”

  “我说,我们在等什么呢?赶快把这事办了,然后离开这个可怕的鬼地方。”

  他们各自从鞍囊中取出一个小棉布包。里面放的是火药,从两天前锡弥带来的小爆竹里弄出来的。阿兰跪到地上,拔出刀子,拖着膝盖往后移,在地上划出一条小沟。

  “挖深一点,”库斯伯特说。“别让风把火药吹走了。”

  阿兰暴躁地瞪了库斯伯特一眼。“你想来试试?这样你才能放心是不是?”

  是无阻隔界,库斯伯特心想。它也在影响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兰,”他谦和地说。、“你干得很好,作为一个又盲目又思想软弱的人来说已经不错了。接着干吧。”

  阿兰继续严厉地瞪了他一会儿,然后咧嘴笑了,继续手头的活。“你活不长的,库斯伯特。”

  “是啊,也许吧。”库斯伯特也跪下来,跟在阿兰后头,把火药撒到沟里,尽力不去理会无阻隔界嗡嗡的引诱声。除非起大风,否则火药不太可能被吹走。但如果下雨的话,灌木丛的树叶也起不了什么遮蔽作用。如果下雨——别想那么多,他对自己说。卡自有安排。

  他们只用了十分钟就在灌木丛两侧划出小沟、填满火药,但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马看上去也有些不耐烦了;它们把绳子扯得紧紧的,急躁地跺着脚,耳朵向后,眼睛不停地转动着。库斯伯特和阿兰解开绳子,骑上马。库斯伯特的马猛地跳了两下……但库斯伯特认为那可怜的家伙在发抖。

  稍远处,灿烂的阳光反射在发亮的钢铁上,阳光晃动着。那是悬岩上的油罐车。它们被塞在突出的岩石下,尽可能地往里塞,但当太阳高照的时候,岩石的掩蔽作用就消失了,油罐车在光照下显露出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启程返回老K酒吧的时候,阿兰说。回去的路很长,还要绕着悬岩转一个大圈子,以免被人发现。“他们肯定以为我们什么都看不见。”

  “他们这么想就太愚蠢了,”库斯伯特说,“不过,他们怎么想都一样。”现在爱波特大峡谷已远远被弃于身后,他感到一种解脱的愉悦。他们几天后要进大峡谷吗?居然要进去,把马骑到离那可怕的哀鸣声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这让他难以置信……在他能开始相信之前,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

  “又有很多人骑着马往悬岩的方向去了,”阿兰往回指着大峡谷下的树林说。“看到了吗?”

  隔了那么远的距离,那些人看上去就像蚂蚁一般大小,但伯特看得很清楚。“他们在换哨。关键是我们没被发现——你觉得他们会发现我们吗?”

  “从他们那儿看到我们这里?绝对不可能。”

  库斯伯特也这么想。

  “收割节那天,他们都会到那里去,对不对?”阿兰问。“零星抓住几个对我们没多大益处。”

  “是的——我肯定他们都会去的。”

  “包括乔纳斯和他的伙计们?”

  “对,还有他们。”

  前面,恶草变得越来越密。风猛烈地刮到脸上,害得他们眼睛流泪,但库斯伯特毫不在乎。无阻隔界的声音已渐渐减弱为模糊低沉的嗡嗡声,很快就会在他脑中完全消失。此刻单单这个就让他感到高兴。

  “库斯伯特,你觉得我们能成功吗?”

  “我也不知道,”库斯伯特答道。接着他想到了干燥的灌木丛下挖好的火药槽,满足地笑了。“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阿兰:他们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8

  在眉脊泗,就如同在中世界的其他领地一样,集市日的前一个星期有很多政治活动。重要人物从领地边远的地方赶来,这一周里将会有很多茶话会,这些茶话会会一路引向收割节那天的主题谈话。苏珊被指定出席这些活动——主要是作为装饰,证明市长不减的权势。奥利芙也会到场。她们俩要上演一场只有女人们才会真正欣赏的讽刺哑剧,两人分别坐在那只老凤头鹦鹉的两侧,苏珊负责倒咖啡,奥利芙递蛋糕,一边优雅从容地接受人们对食物和饮料的恭维,尽管那些东西都不是她们俩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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