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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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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助理医生也许正忙着收拾东西,就像朱利奥说的……或许他们也受够了。乔治也害怕过,是啊,这不是什么开玩笑的。当然他也知道,是他,救了那女人,不是那两个助理医生。他明白这一点,朱利奥也明白。也许朱利奥等在这儿就是想跟他说说这个。那个黑人老太太帮了他,一个白人男孩打了电话报警,当时其他人都在围观,就像是观赏一场该死的电影或是电视连续剧《彼得·甘》(美国五十年代末至六十年代初热播的电视连续剧)的片断(除了那个黑人老太太),大致就是这回事,可是到了最后,剧情归结到乔治·谢弗身上了——一个吓坏了的人在尽自己最大努力完成职守。 这女人在杜克·埃林顿(美国黑人爵士乐作曲家和钢琴演奏家)尖锐刺耳的歌声中等候列车——那趟预言般的A线车(纽约地铁穿越整个曼哈顿区的一条线路。这里是一语双关的用法,埃林顿的一首歌曲名字就叫TakeThe“A”Train)。那是一位年轻漂亮的穿牛仔裤卡其布衬衫的黑人女子,要搭乘那趟预言般的A线车去上城(曼哈顿区由北而南分为上城、中城、下城三部分。格林威治村一站位于下城)的什么地方。 有人推了她一把。 至于警方是否逮住了那个作案的家伙,乔治·谢弗一点儿都不知道——那不是他的事。他的事儿是救助那个尖叫着跌进列车前方地铁坑道里的女人。可是她居然没撞到接触轨(用以给电力机车输入电流的第三根轨道)上,也真是个奇迹,否则她“免费搭乘”的A线地铁就成了受刑的“电椅”——当年纽约州对付星星监狱(一八二八年开始设立的纽约州立监狱,因所在小镇而得名)里那些坏蛋就用这玩意儿。 噢,天呐,那是电学的奇迹。 她挣扎着想爬出来,但时间来不及了,预言般的A线列车尖啸着驶进站内,在轨道上吱吱嚓嚓地磨出火花,司机虽说看见她了,可是要刹住也晚了,对他太晚了,对她也太晚了。A列车的钢轮把她的腿活生生地连着膝盖一道给轧下来了。这当儿所有的人(除了那个打电话报警的白人男孩)只是站在那儿无所事事地袖手旁观(也没准他们正掐着自己的外阴吧,乔治猜),那年长的黑人妇女跳下道坑,从侧旁挪动伤者的臀部,(事后她应获得市长颁发的勇敢精神奖章,) 用扎头发的发带紧紧扎住那姑娘血流如注的大腿根部。救护车在站台一侧停下时,那白人小伙子在那儿高声地招呼着,那黑人老太太则朝人群里尖声喊叫,请求大家帮忙给她一条能扎住创口的带子,看在上帝分上,不管什么带子,什么样子的都行。最后,一位上年纪的商人模样的白人男子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皮带递过去。那黑人老太太抬眼看了他一下,说了一句话,这句话第二天成为纽约《每日新闻》的头条标题,这句话使她成为一个地道的美国传统意义上的英雄:“谢谢你,兄弟。”她把这根皮带绑在姑娘左腿根部,她左腿膝盖以下被预言般的A线列车带走了。 乔治听到有人对旁边的人说这黑人姑娘昏过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谁是这及黑手?我要把他找出来干了这头蠢驴”。 这种情况下,皮带没法在伤者大腿上固定住。那黑人老太太只好一直用手拽住皮带,像一具可怖的死神,直到朱利奥、乔治和两个助理医生赶到。 乔治还记得那黄线,记得他母亲对他嘱咐过,等车(不管是预言般的列车还是其他列车)的时候,千万,千万,千万不可以越过黄线。 他下到轨道的煤渣堆上,闻到一股机油的刺鼻味儿和电力烤灼的热气,想着刚才这儿不知有多么热呢。那热力烤灼着他,烤灼着那黑人老太太,烤灼着那黑人姑娘,烤灼着列车和隧道,烤灼着上面看不见的天空和它下面的地狱。他记得自己当时思绪恍惚地想道:如果这会儿他们把血压计的橡皮袖带捆在我手腕上,那刻度上肯定没数字。 但他马上镇定下来,呼喊着叫人把他的救护包拿来,一个助理医生想要跳下来帮他,他叫他滚开,那个助理医生吃惊地看着他,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乔治·谢弗似的,他滚开了。 乔治把所有能扎上的动脉静脉血管都给扎上了,这时他感到她的心脏开始怦怦跳动了,他给她注射了整整一针筒的强心剂。整袋的血浆拿来了。警察也来了。把她抬上来吗,医生?其中一个警察问。乔治告诉他还不行,他拿出针往她体内注射镇静剂,好像她是个熬急眼了的瘾君子似的。 然后,他让他们把她抬上去。 然后,他们把她抬上救护车。 路上,她醒来过。 接下来,古怪的事情就开始了。 3 助理医生把她抬进救护车后,乔治又给她打了一针杜冷丁——因为她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发出虚弱的叫喊。他给她这一针剂量够大的,心想在抵达仁爱姐妹医院之前这就足够让她一路保持安静了。他大致有把握,这个剂量能让她安安稳稳地跟他们一起到达目的地了,一般情况下是这样。 离医院还有六个路口时,她却发出粗嘎的呻吟声。 “我们再给她一针吧,医生。”一个助理医生说。 乔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这是第一次一个助理医生居然屈尊纡贵地叫他医生,而不是叫他乔治,或者更随便地叫他乔杰。“你疯了吗?我要是背个让病人送到医院就死或是过量使用麻醉剂的罪名,你也推卸不了责任。” 助理医生不做声了。 乔治回头看了看这黑人姑娘,却见她醒着,睁大着眼睛也在看看他。 “我怎么啦?”她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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