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迪恩·孔茨 > 恶月之子 | 上页 下页
二五


  “于是我就站在冰箱前,嘴唇不停地流血,惊吓之余,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这时罗德刚好下班回来。他从那个后门进来,一边吹着口哨,一进门就看到这个奇怪的场面。但是他的反应完全出乎你的意料之外,他显得惊讶,但又不完全很惊讶,他很讶异看到这只猴子出现在这里,没错,可是他对猴子本身并不感到讶异,令他感到震撼的是看见它出现在这个地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想我可以了解。”

  “罗德——他真该死——他居然认得这只猴子,他没有惊讶地说‘怎么有一只猴子?’也没有问‘这猴子是从哪里跑来的?’他只说‘嗅,老天!’就那么一句‘嗅,老天!’那天晚上天气很凉,像要下雨的样子,他当时穿着风衣,我看见他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把手枪——好像他早有准备的样子。我的意思是说,他刚下班,而且他还穿着制服,但是他平常在办公室从不随身配枪,这是太平时期,他也不是在战区,嗅,天哪。他的军团就驻扎在月光湾外,他做的是文职的工作,弄弄公文什么的,他常说工作很无聊,所以才愈来愈胖,只想等着退休。

  但是曾几何时他居然开始带枪,我甚至不知道他身上有枪,一直到那天亲眼看见我才知道。”

  罗德。费里曼上校,美国陆军军官,驻扎在卫文堡,那个地方长久以来一直是带动全国经济的主要发动机之一。十八个月前,这个军事基地整个被关闭,现在就跟废墟一样,冷战过后,一些被认为多余的军事设施相继被解散,这只是其中之一。

  虽然我从小就认识安琪拉,但是对她的先生,我并不十分了解,我从来就弄不清楚费里曼上校到底在部队里担任什么工作。或许连安琪拉也不完全知道,直到那个圣诞节前夕他回到家里才真相大白。

  “罗德,他右手握着枪,手臂伸直一动也不动,枪口对准那只猴子,他看起来比我还害怕,他的表情沉重,嘴唇紧闭,脸色发白,整个发白,他看起来就像只剩骨头一样。他瞄了我一眼,看见我肿胀的嘴唇和流满下巴的血,但是他连问都没问,眼睛立刻转回那只猴子身上,好像生怕一不留神会出事的样子。当时猴子手里握着最后一片

  橘子,但是它已经停止不吃了。它很认真地盯着那把枪。罗德跟我说:“安琪,快走到电话旁边,我现在给你一个电话你马上拨。”“你还记得那个电话号码吗?”

  “那不重要,那个电话已经停用了,我认得那个交换机的号码,因为那和他在基地的办公室电话前三码一样。”

  “他要你打电话到卫文堡?”

  “对,但是那个接电话的人——他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报出他隶属的单位,他只说哈罗,然后我告诉他费里曼上校找他。

  罗德用左手接过电话,他的右手仍然紧握着手枪,他告诉那个人‘我刚刚在我家里发现那只恒河猴,就在厨房里。’他一边聆听,眼神始终未曾离开那只猴子,然后他说‘该死,我怎么会知道,反正它现在就在这里,好了,我需要支援围捕它。“’”然后那只猴子就静静地在旁边看这一切?”

  “当罗德挂上电话的时候,那只猴子丑陋的眼睛将注意力从手枪抬起到罗德身上。它用一种挑衅和愤怒的眼神直直地瞪着他,然后又发出那该死的声音,那种让你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鬼叫喊声。后来它好像对罗德、我,还有手枪都失去了兴趣。把最后一片橘子吃掉之后,又开始剥另一个。”

  我举起我刚才倒了但还没喝的白兰地,安琪拉也回到餐桌上拿起她喝了一半的酒杯。她用她的杯子撞击我的杯子,令我感到有些诧异。

  “我们要敬什么?”我问。

  “敬世界末日。”

  “毁于火还是冰?”

  “没有那么简单。”她回答。

  她说话的时候就跟石头一样严肃。她眼睛的颜色就和仁爱医院太平间里擦亮的不锈钢抽屉表面差不多,而且她的眼神还是太直接了,她很仁慈地将眼神从我身上转移到她手中的酒杯。

  “罗德挂上电话之后,要求我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于是我照办。他有成千上百个问题要问,而且他不停追问我嘴唇流血的事,他要知道那只猴子有没有碰到我,或咬我,他怎么也不相信它用苹果砸我的事。但是他完全不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说‘安琪,你不想知道。’我当然想知道,但是我明白他的意思。”

  “高级机密,军事机密。”

  “我先生以前曾经参与过机密计划,是一些牵涉国家安全的事务,但是我以为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他说他没有办法谈论这些问题,不能和我谈,不能和办公室外的任何人谈,一个字都不许泄漏。”

  安琪拉继续凝望着她的白兰地,我则啜了一小口。酒已经没有先前尝起来好喝了。这一次,我发觉它带有一种苦味,我才想起杏桃的核是用来制造氰化物的原料之一。

  受到我根深蒂固的乐观所驱使,我马上又喝一大口,这回,我只专注在让我觉得香甜的味道上。

  安琪拉说:“不到十五分钟之后来了三个彪形大汉。他们一定是从卫文堡开救护车之类的车辆作为掩护,不过他们没有用警笛,他们也都没穿制服。当中两个人绕到后门,连门都没敲,就自己打开门踏进厨房里。另一个人一定是把前门的锁撬开,从那个方向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因为当他从餐厅到厨房的人口的时候,另两个人也正好从后门进来。罗德的枪还是瞄准在猴子身上——他的手酸得发抖——其他三个人全都配备着麻醉枪。”

  “我想到我们家前面那条安静的街道,这栋房子迷人的建筑外观,那两株对称的木兰花树,垂挂着茉莉花的凉亭走道。那夜经过我家门前的路人万万也想不到在这样寻常的人家里面,居然会有如此奇怪的一出戏正在上演。”

  “猴子好像早就料到他们的到来。”安玻拉说:“它不担心,也不试着逃跑。其中一个人拿麻醉枪朝它射了一枪。它龇牙咧嘴地发出嘶

  嘶声,也不试着把麻醉针拔掉。它手里吃剩的第二个橘子掉落在桌上,它使劲把嘴里的那一块吞下去,然后全身蜷起来,叹口气,就失去知觉了。他们带着猴子离开,罗德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去。从那次之后,我没有再看过那只猴子。罗德一直到隔日凌晨三点才回到家,圣诞夜都已经过了。我们一直到圣诞节那天好晚才交换礼物,但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被打入地狱,所有的一切在一夕之间都变得面目全非。我们没有出路可走,我心里很清楚。”

  最后她将剩余的白兰地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杯子放在餐桌上,声音大得像一声枪响。

  截至目前为止,她显露出来的全都是恐惧和哀伤,两者都像癌症一样痛切入骨。如今一股愤怒从她内心更深处爆发出来。

  “圣诞节后的第一天我就被迫让他们做该死的抽血检验。”

  “他们是谁?”

  “卫文堡的秘密计划小组。”

  “秘密计划?”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