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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沿非洲海岸南下(6)


  暴风一整夜都没停,卷起了高达十二至十五英呎的海浪,也把咸咸的海水像细雨似地泼在了船上。到了第七天早晨,“太阳”号反倒不太松动了,绳子绷得紧紧的。一道巨浪打在了船尾,海水没有像过去那样很快穿过纸莎草漏出去,积水竟漫到了诺曼的腰部。看来,在海水的浸泡下,纸莎草膨胀起来了,填满了空隙,把绳索也绷紧了。这么一来,草船倒更加坚韧结实了。不幸的是,它向右舷倾侧得太厉害了。

  我们还在无比崇敬地玩味着“太阳”号与暴风雨搏斗的辉煌战果,诺曼提醒我们,草船正朝岩石冲去。我们必须作出抉择,要么挂起船帆顶住强劲的北风,要么直对着陆地漂去。大家一致同意挂帆,在那根新加固的帆桁上展开三分之二的船帆。这一次连圣地亚哥都跌跌撞撞地爬出舱外。全体人员齐心协力,终于挂起了船帆,并在船尾安上了一根拼接的舵桨。我们犹如飞鱼一般掠过涛头,拨头绕过了陆地。不一会儿,我们又听到啪的一声,那根舵桨就像一根火柴一样被折断了。我们只好又把桨片拽上船来。不过我们这些外行水手已经渐渐变成一群真正的海员了。阿布杜拉像只老虎一样扑上去,紧紧地抓住了正在不停拍打的船帆的左下角。

  圣地亚哥爬出船舱,用自己的保险绳紧紧勾住阿布杜拉。卡洛和尤利一声不响,赶到船舱后面的右舷,松开了帆脚索。乔治只穿了一条裤衩,抓住一把桨,将船尾划到迎风的方向。而诺曼和我奔过去调整那根竖着的小桨。尽管没有舵手,“太阳”号最终也掉转了船身,像条大鱼似的破浪前进了。这天余下的时间我们都保持着这个航向。没有一根纸莎草因为暴风雨而受到任何损伤。实际上,惹麻烦的是船身上粗粗的木材,而不是纤细的纸莎草。

  翌日晚上,风暴终于停息了,但是海浪还停不下来,还蹿起十八、二十英呎高。船舱已经不再对称,倾向右舷一侧,活像一顶歪戴的帽子。快到我值班的时候,我摸黑爬出船舱,想查看一下船的状况。我刚爬到船帆底下,正要朝前看个清楚,我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右舷方向矗立着一座又高又大的灯塔,灯塔闪烁着彩色的灯光,被许多其他灯光环绕着。我们正朝着灯塔的左边驶去,那是必然要撞到陆地的。灯塔远远地伸进海中,无疑,那肯定是朱比角。

  我们发疯似的开始扭转船帆,因为我们没有舵桨,只能这样来全力改变航向了。可是这远远不够,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草船继续向灯光所在的左侧的陆地靠近。我们很快意识到,这次是绕不过去了,只能一头冲那看不见的岩石撞过去了。大家的心跳都一下子加快了。最后一刻,我们却突然发现那些灯光都有些晃动,好像那座灯塔和其他房子并不是建在沙滩上,而是建在浮动的码头上。紧接着我们却已经急速驶过灯塔的左侧,果然见它并不是同陆地连在一起的。原来,它是建在非洲海岸远处的一座海底钻井的栈桥上,从灯塔顶端一直垂下来的彩灯是为了防止来往船只或飞机与它相撞。我们傻呆呆地瞪着眼睛站在原地。乔治手里还握着那根小桨,呆立着,冻得直打哆嗦。我赶紧粗声吼了他几句。该死的,他为什么不多穿些衣服,或者马上钻回睡袋呀?弄不好又要病倒一个了!

  第七天,我们还是挂着三分之二的风帆,与冲天的海浪较着劲,继续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草船两侧翻滚着大片的云朵,不过正前方却是一线蓝天,夹在两侧云朵中间。这就意味着,加那利群岛和非洲大陆就各自隐藏在这两大片密云下面,而这一线蓝天之下正是夹在两片陆地之间的海面。“太阳”号顺从地朝着前方的碧海蓝天驶去。尤利的医术不错,诺曼和圣地亚哥都恢复了健康。不过,乔治病倒了。他在冰冷刺骨的夜风中赤膊上阵,划桨时又用力过猛,现在后背痛得要命。

  正午时分,卡洛正忙着拉牵着船舷的绳索,想把倾斜的船舱弄得左右对称一些。我站在船桥上,用双筒望远镜向前眺望着。每当海浪将草船高高地举起,托到浪尖的那一刻,我都能在望远镜中看到青青的草地。这让我万分惊恐。卡洛马上爬上桅顶,诺曼也跟着爬了上去。他们向下面喊道,那是一片荒无人烟的绿草坡,与我们的航线平行,相距最多六海浬,也许更近。我们尽全力改变了航线。很快,这片草地就看不见了。这一定是朱比角周围的浅滩,从这儿起,海岸线就向南拐了。这也一定是我们经过的非洲海岸的最后一角了,因为我们眼前再也看不见陆地了。

  卡洛开始着手为我们准备第一顿盛宴。阿布杜拉就在舵桨上宰了三只小鸡。尤利兑好了白酒。要庆祝的事情真是太多了。首先我们要为“依罗柯”树干一杯,为它送葬。用它来做舵桨,实在太不结实了。其次要为纸莎草干一杯,多了不起的造船材料啊!今天是五月三十一号了,纸莎草已经在海水泡了两个星期了,却既未腐烂,又没散落,反倒更结实更柔韧了,而且一根都没丢。从萨菲到朱比角,这可比从尼罗河口到腓尼基王国的比布罗斯远多了,可能相当于从埃及到土耳其吧,我们花了一个星期时间。因此我们已经证明:古埃及人根本不用外邦木船来帮忙,完全可以驾着纸莎草船开往小亚细亚任何一个地方。

  干杯,诺曼。干杯,尤利。干杯,伙计们。我们还要为海神干杯,还有阿布杜拉的“河马”。小猴萨菲也坐在我们中间的鸡笼上面,喝着新鲜的椰子汁呢。

  这时,我听见有人说什么“白房子”,赶紧跳起来张望。乔治趴在舱门口,手指着陆地的方向,也就是刚才浅滩消失的位置。原来,那片浅滩又出现了,这一次浅滩上还有一排排的白房子,典型的北非阿拉伯村庄。村子右边矗立着一座独特的堡垒。这才是朱比角。我们还以为已经通过朱比角了。刚才我们举杯庆祝的时候,正是最危险的一刻呀。这片伸进海水里的危险的海岬,害得我们提心吊胆地焦虑了整整一星期。多少世纪以来,无数船只在这里遇难。如今我们正从它旁边溜了过去。我们为了不撞上陆地奋斗了一周,虽然现在朱比角近在咫尺,我们却顺利地随着洋流飘然而去了。

  白色的房子迅速消失于海天之际,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们正向前疾驰着。再见了,非洲。再见了,那过去的世界。我们没有舵,但这趟航行也用不上它。

  一只很大的海鸥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尖尖耸起的船头。我们那只鸭子恰好被从鸡笼放出来透风,于是鸭子就跑去驱赶它。海鸥飞走了。过了一会儿,又飞来一大群海鸟,尖声叫着,围着我们盘旋。鸡笼里的小鸡也咯咯地叫个不停。我们则把鸡笼当做餐桌。

  “我知道刚才那只海鸥飞走时说了什么,”卡洛说,“它说它在朱比角外面发现了一个会漂的鸟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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