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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放有灵敏的机械装置、轻便服装和活动布置的仓库塌了下来,永远塌了下来。它把用十个指头为所有排练伴奏的钢琴演奏家和艺术家费尔斯讷-伊姆布斯压到了钢琴上,永远压到了钢琴上。四个芭蕾舞女演员、两个男演员、侏儒基蒂和三个舞台管理人员受了伤,谢天谢地,只是轻伤。不过,芭蕾舞教练哈泽洛夫连皮都没有擦破一点儿。烟雾和灰尘刚散开,他就用嘶哑的叫喊声寻找燕妮。

  他找到她时,她正躺着,不得不把她的双脚从一根梁下面拔出来。人们最初担心会出现最糟糕的事情,担心这位芭蕾舞女演员已经死去。实际上,这根梁只不过压着了她的右脚和左脚而已。现在,当两只失足舞鞋对胖起来的双脚来说已变得太窄时,给人造成了这样的印象:燕妮·安古斯特里终于有了每一个芭蕾舞女演员都应当有的那种理想的高脚背。啊,你们这些用气呵成的仙女们,你们飘过来吧!吉赛尔和葛蓓莉娅或者打扮得像新娘,或者在用搪瓷眼睛哭泣。格里西和塔里奥尼,卢西勒·格拉恩和范妮·塞里托,想编织她们的四人舞,把玫瑰花撒在可怜的脚上。加尼埃①宫殿里的所有灯光都应发挥作用,以便在大隘道里把金字塔的小石块砌得天衣无缝。第一轮和第二轮四人舞,充满希望的权威们,小独舞演员和大独舞演员,首席女舞蹈演员和愤世嫉俗、无法企及的舞星,都要顺应歌剧院的环境。跳吧,加埃塔诺·维斯特里斯②!受到赞美的卡玛戈③仍然在做很有力量的分八“动”击腿跳。慢慢放弃蝴蝶和黑蜘蛛吧,“舞圣”和“玫瑰精”瓦斯拉夫·尼任斯基。不安分的诺维尔中断了旅行,在这里下了车。拆除悬空的机械装置,让月光可以像仙女一般轻轻地一闪而过,变得冷却吧。凶神恶煞的佳吉列夫④把有魔力的手放在机械装置上。忘记这种长期的痛苦,忘记你的千百万观众吧,安娜·巴甫洛娃⑤。再把你的血吐到烛光照耀的琴键上吧,肖邦。转过身去吧,贝拉斯特里加和阿希斯波萨⑥。垂死的天鹅⑦又沉醉了一次。现在你就躺在她身边吧,彼图什卡。这是最后的位置。全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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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加尼埃(182~1898),法国学院派建筑师,以设计巴黎歌剧院著名。此处和这一句的大隘道都是指巴黎歌剧院。

  ②加埃塔诺·维斯特里斯(1729~1808),意大利舞蹈家。

  ③卡玛戈(1710~1770),法国芭蕾舞女舞蹈家。

  ④谢尔盖·佳吉列夫(1872~1929),俄国芭蕾舞剧院经理。

  ⑤安娜·巴甫洛娃(1881~1931),享有世界声誉的俄国芭蕾舞女舞蹈家。

  ⑥这里的人物以及下面的彼图什卡均为芭蕾舞剧中的形象。

  ⑦《天鹅之死》是1905年根据圣桑的音乐为安娜·巴甫洛娃改编的独舞。


  在这种情况下,燕妮要继续生活下去,要艰难地生活下去,而且不再踮起脚尖跳舞。人们不得不截去她——这种事写起来是多么难啊——两只脚的脚趾。他们给她一双粗陋的鞋,让她那双剩下的脚穿。燕妮迄今仍然热恋着的哈里·利贝瑙收到一封客观描述的、用打字机写成的信,也是最后一封信。燕妮请他也别再写信。现在这种事已经结束。他应当试着忘记,忘记一切,几乎是一切。“就是我也要尽量不再去想我们的事。”

  几天之后——哈里·利贝瑙正收拾他的行李,他要去当兵——收到一个小邮包,一个充满伤心内容的小邮包。哈里那些似梦非梦的信件用丝线捆住,捆成一个个的小包放在那儿。还有已经织好的粉红色和蓝色羊毛宝宝服和宝宝裤。他还找到一串用啤酒瓶盖橡皮垫圈串成的项链。这是当他们还是孩子,在只有啤酒瓶盖橡皮垫因而没有莲花飘浮在水面上的股票啤酒池边玩耍时,哈里送给燕妮的。

  从前有一趟有轨电车——

  这趟电车从朗富尔的黑雷桑格尔开往下城的草地巷。这是五路有轨电车,像在朗富尔和但泽之间行驶的所有有轨电车一样,五路有轨电车也在火车总站旁边停车。据说,这趟曾经是特别有轨电车的司机名叫莱姆克,主车上的售票员名叫埃里希·文策克,那辆特别有轨电车拖车上的女售票员名叫图拉·波克里弗克。她不再去奥利瓦的二路有轨电车上上班了。她每天坐着五路有轨电车来来去去九个小时。她灵活,还有点养撞,好像天生就适应干这一行似的。因为有轨电车在下班时间超载时在车厢内无法穿行,她就凭借适当的车速,从前面的上下车平台跳到后面的上下车平台。当图拉·波克里弗克售票时,所有乘她那趟车的人都得交钱买票,就连她的表兄哈里也得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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