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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这是因为你的缘故——施图特霍夫!

  这个小词儿越来越有分量。“你大概是想去施图特霍夫吧?”——“要是你不住嘴的话,你会去施图特霍夫的。”一个神秘的词活跃在出租房屋中,它顺着楼梯上上下下,它坐在厨房里的饭桌旁,它也许是一个玩笑,而有些人也笑着说:“现在他们在施图特霍夫制造肥皂,人们都已经不愿再洗澡了。”我们俩从未到过施图特霍夫。

  图拉甚至连尼克尔斯瓦尔德也不熟悉。一次少年队野营把我带到施特根;不过,把薪金预付给我而且宣称我给图拉的书信很重要的布劳克塞尔先生,却很熟悉维斯瓦河与新泻湖之间这一地区。想当初,施图特霍夫是一个富有的村庄,大于希温霍尔斯特和尼克尔斯瓦尔德,小于县城诺伊泰希。施图特霍夫有两千六百九十八个居民。战争刚开始,就在村子附近建立了一个集中营。后来,这个集中营不得不一再扩大,这时,那些居民都赚了钱。在集中营里,甚至连铁轨都铺好了。这些铁轨同河中小岛上通往但泽下城车站的轻便铁路相连。大家都知道这件事。谁忘了,谁就会想到但泽-西普鲁土省但泽回地县的施国特霍夫,想到相关的但泽地方法院。这个地方由于漂亮的桁架教堂而著名,它比幽静的疗养地、比那个古老的德国人移民区更受人喜爱。在十四世纪时,条顿骑士团把这块四地的水排干。在十六世纪时,勤劳的门诺派教徒从荷兰来到这里。在十七世纪时,瑞典人多次洗劫河中小岛。一八一三年,拿破仑的撤退路线横穿回地。在一九三九年与一九四五年之间,在但泽凹地县施图特霍夫集中营里死去了很多人,有多少,我不知道。

  学校不是把你,而是把我们——

  实科中学四年级学生弄到尼克尔斯瓦尔德,弄到施图特霍夫附近。党购买了那个旧的萨斯科申乡村寄宿学校,把它改建成最高统帅部培训中心。尼克尔斯瓦尔德的路易丝磨坊与海滨森林之间的一块地,有一半是从磨坊主马特恩手里,有一半是从尼克尔斯瓦尔德乡政府手里买下的。人们在那里,在高高的瓦屋顶下建造了一幢一楼一底的房子。我们就像在萨斯科申那样,在尼克尔斯瓦尔德打棒球。每个班都有会打高球、能把球打到天上去的体育尖子,都有遭到无情的皮球包围和折磨的替罪羊。早上要升旗,傍晚要降旗。饭菜很糟。尽管如此,我们都长胖了,河中小岛上的空气有营养。

  我总要在比赛间隙观察磨坊主马特恩。他站在磨坊与住房之间。左边有一个面粉袋紧贴住他的耳朵。他在倾听黄粉(虫甲)幼虫讲话,展望未来。

  假定我在同歪身子的磨坊主进行一次谈话。因为他听觉不好,所以我也许是在大声说:“马特恩先生,有什么新闻?”

  他明确地回答道:“在俄国,冬季会提前到来。”

  我希望尽可能地多了解一些情况:“我们还能够打到莫斯科吗?”

  他预言道:“我们当中很多人也许还能打到西伯利亚。”

  现在我可以换一个题目了:“您认识一个人吗?这个人名叫哈泽洛夫,通常都住在柏林。”

  他听面粉袋里面的声音听了好久:“我只听到一个人的情况,这个人过去叫别的名字,所有的鸟儿都怕他。”

  我有充分的理由感到好奇:“他嘴里安着金牙,从来不笑吗?”

  磨坊主的黄粉(虫甲)幼虫从不直接讲出来:“因为他有一次感冒了,嗓子一直沙哑,尽管如此,他还是接连不断地抽很多支烟。”

  最后,我语气肯定地说:“他就是这样!”

  磨坊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未来:“他依旧这样。”

  既然在尼克尔斯瓦尔德没有图拉,没有燕妮——

  所以,报道四、五年级中学生在尼克尔斯瓦尔德的冒险,就不能说是我的任务。夏天反正就要结束了。

  秋天给学校带来了一些变化。从前的海伦妮一朗格学校,即现在的古德龙学校,变成了一座空军营房,所有的女生班都合并到我们这所散发着男孩气味的实科中学来了。采取轮班的方式上课:上午女孩,下午男孩;然后再倒过来。有一些教师,其中也有奥斯瓦尔德·布鲁尼斯参议教师,同样得在女生班上课。他给图拉和燕妮那个班上历史课。

  我们再也没有见面。因为我们轮班上课,所以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相互回避。燕妮再也用不着脸红,我也不会面红耳赤,例外的情况成为值得一谈的事情。

  有一次,正值中午时分——我走得太早,右肩上背着书包——在乌法根路的欧洲榛子树下,燕妮·布鲁尼斯向我迎面走来。她可能上了五节课,出于我不清楚的原因在实科中学里多待了一会儿。但不管怎样,她从学校里走了出来,同样是把她的书包挎在右肩上。因为前一天刮了一阵风,所以脚下已经落了一地绿色的、有几个还是浅褐色的欧洲榛子。燕妮穿一身有白色袖口翻边的深蓝色毛料衣服,戴一顶深蓝色软帽,但不是巴斯克帽,而是一顶四角帽。燕妮离我还有五棵榛子树时,她的脸刷的一下变红了,把书包从右肩换到了左肩。

  乌法根路两旁的别墅好像没有人住似的。到处都是银枞和垂柳、槭树和桦树,它们让树叶一片又一片地飘然落下。我们十四岁,相互迎上前去。她比我记忆中的燕妮更苗条。

  因为跳了很多芭蕾舞,她的双脚呈外八字。既然她知道他来时自己会脸红,她为什么要穿蓝衣服呢?

  因为我走得太早,因为她满脸通红,红到帽檐,因为她把书包换了位置,我便停下步来,同样地把书包换了位置,伸出我的手去。她让她的手短时间地、无动于衷地、惶恐不安地放到我的手心里。我们站在尚未成熟的榛子之间。有几个榛子已经被踩烂,要不就成了空壳。当一只鸟儿停在一棵械树上时,我开口道:“咳,燕妮,这么晚才走?你有榛子没有?要不要给你几个?吃起来一点味儿也没有,这就是刚结的榛子。你平时干什么呢?你家老爷子可是很硬朗的,现在仍然硬朗。最近,他又有满满一袋云母石,至少有五公斤,或者至少也有四公斤,各式各样的都有。这把年纪了还在走路,而且坚持不懈。我还想问的事情是:芭蕾舞跳得怎么样?你旋转多少困?脚面怎么样,好些了吗?我也许还有兴趣到‘老咖啡磨坊’去一趟。你们从维也纳请来的那个第一女独舞演员怎么样?我听说,你也参加假面舞会。很可惜我不能来,因为我——可是听说你过得不错,我感到高兴。你是不是又去过冰库呢?可别这样。只不过说句笑话而已。而我却记忆犹新,因为我父亲老跟着我。你那串项链还在吗?我指的是用啤酒瓶橡皮垫做的项链。柏林有消息来吗?你又听到过关于他们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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