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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这天是四月二十九日。中午时分,弗莱普向全家道了别后就上路了,他所带的干粮只有几把松籽。因为他将沿海岸进发,他打算一路上采牡蛎、海藻等充饥。

  天气也非常晴朗,微风从陆地上吹来,海面上泛起微微的涟漪。

  马克陪弗莱普走了四分之一英里,然后和他告别。

  “照顾好小孩子们,马克,”海员对他说,“如果晚上我回不来,不要为我担心。”

  “好的,弗莱普,再见吧。”少年人说。

  马克沿着悬崖走了回去。弗莱普向着海岸边、河口处走去。很快他就到了第一个宿营地看到原来的灶火早已经熄灭了。望着没有一丝火星的黑炭,望着曾经用来支撑小船的遗迹,弗莱普只能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他曾经存有侥幸心理,希望在此能发现那怕是一星炭火,但现……

  “如果我只是一个人被抛上荒岛怎么也好对付,可现在还有孩子,妇女!”弗莱普默默地想着心事。

  弗莱普到了河的左岸,他打算游过河去。游泳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他观察着对岸,发现那边景色迷人。有一座悬崖峭壁,沿海岸伸展,看上去攀登到崖顶并不难。他打算登上去,对周围进行观察。

  弗莱普脱下了衣服,打算顶在头上。当他脱下上衣,正折叠时,突然,他摸到口袋里有个鼓鼓囊囊的东西。掏出一看,是个用宽宽的梧桐叶包裹整齐的并且用椰子纤维绳捆扎结实的小包。他感到十分吃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忙解开细绳,展开树叶,看到一块饼干和一小块咸肉。他第一个反应是把这些吃食立刻送到嘴边。

  但是,他马上又止住了自己。这是克利夫顿太太看到他没带什么食物上路,而把可能是最后的储备都悄悄地塞给了水手。

  “多么高尚的、可尊敬的人呀!”海员感叹着。“如果我吃了这饼干和咸肉,她和孩子们就一无所有了。”

  想到这里弗莱普重新收好小包,放进衣袋,决心一指不染地将它带回去。然后他把衣服叠好,顶在头上走进河里。

  河水清凉,让弗莱普感到振奋。展臂奋力游了不大一会,他便到了对岸。上了岸,脚踏绸缎一般细软的黄沙,他迎风站立着,等着风把身上的河水吹干。然后穿上衣服,沿河滩向悬崖走去。没费太大的力气他就攀上了高约三百尺的悬崖顶端。

  弗莱普第一眼就是向大海望去,海面上总是荒无人迹,海岸线在西北边弯了进去,形成了一个周长五六海里的小海湾,河水就是从这里流入了大海,这的确是个凹进陆地的避风港。悬崖向海中延伸约三、四公里,突然,陆地似乎是消失在了海水中。在悬崖那边还有什么?不得而知。

  在高地的东部边缘,也就是大海的对面,是一片广阔绿色的树林,层迭起伏地长在山脉的脚下。条条山梁汇聚上升,渐渐形成了高耸的主峰,它居高临下俯瞰着周围的丘陵、平原。这里景色壮观、土地肥沃,与南部的贫瘠荒芜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是啊,”弗莱普想着,“在这片海岸上,我们这一小群人应当能生活得幸福、繁荣。只要有工具,有火,我们就有希望和未来。”

  弗莱普一边想着,一边迈开坚定的步伐向前走去。他一直走在崎岖的悬崖顶上,他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地形。一小时后,他到了陆地突然消失在海里的地方。悬崖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海角,海湾的北岸就在这里结束。而海岸线从这里接着向东延伸,形成一个尖尖的海岬。

  在悬崖下面,在弗莱普的目光下约二百尺的地方好似是一片多沼泽的地区,也就是说是一片宽阔的带有许多死水塘的沼泽地,长和宽都有四公里左右。在离大海三、四百尺远的地方,在沼泽地与海岸线之间,一行沙丘沿着形状变化多端的海岸线由南向北绵延排开。

  弗莱普感到沼泽地向内陆延伸得太远,因此,他决定不绕沼泽地而行,而沿着沙丘和沼泽地的边界线走一走。悬崖有一块地方坍塌了下来,弗莱普顺着坍塌的斜坡下到了悬崖下的地面上。

  这片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淤泥,是硅粘土和各种海生动植物的残体碎片堆积腐烂形成的;到处可以看到一团团的灯芯草、刚毛藻、羊苔藻,散落在地面上,还有一个个的小水洼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可以看出这些积水既不是大雨过后遗留下来的,也不是河水泛滥的结果,而是从地底下渗出的。

  在水生植物上面,在一片片小水塘的水面上,栖息着一群群的水鸟。一个在沼泽地打水禽的猎人在这里是可以百发百中的。那些野鸭、针尾鸭、呆头鸭成群成伙地在这里生活繁殖。它们似乎不太怕人,人们可以靠近它们。甚至,弗莱普只要扔块石头就能击中它们。

  但是击中又有什么用呢?这些诱人的肉类美味只能让海员感到深深的遗憾。他赌气转过脸去不看水鸟,加快步伐踏着泥泞朝海边走去。他边走边用棍子探路,拨动着水草,以免踏进水洼,或陷入泥泞。尽管他灵活地躲过了水洼、淤泥,但是他只能行走得很慢,很慢。

  终于,下午三点半左右,他到了沼泽地的最西边,踏上了位于大海和沙丘之间的一条比较好走的路。这是一条细沙覆盖坚实的路,地面上到处散落着各种各样的贝壳。弗莱普加快了步伐,嘴里咀嚼着唯一的食品:几粒松籽。渴了他就喝从地下渗出的留在水洼里的积水。这片海岸上暗礁很少,因此也没有弗莱普的胃口早已适应的贝类食品。幸亏弗莱普既有哲学家的精神,又有哲学家的胃口,他知道如何对付眼前的困难。

  他继续向北行进探索着。在这片荒凉的沙滩上,他到底希望碰到什么呢?一所土著人的小草屋?一些海难船只的碎片?或者一个对他有用的漂浮物?不,更确切地说,尽管勇敢的海员在竭力地克制自己,但是,他确实已经丧失了信心,他只是机械地走着,没有固定的想法,没有确切的目标,还可以加一句:没有对未来的希望。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好几公里地,景色是单调的少有变化的:总是一边是海洋,一边是沼泽地。在这一片大自然的天地里,在弗莱普的眼里到处是荒凉,到处是孤寂。没有一点将会有什么变化的征兆和预示。弗莱普想为什么还要远征考察呢?他何必要进行这种毫无收益而又劳苦自己的搜寻呢?是不是在冥冥之中,他模糊、朦胧地预感到迟早会发生点什么事情呢?

  弗莱普在两丛灯芯草之间坐下,草根伸入沙地,周围积起了小小的沙丘。弗莱普两手抱膝,头贴在膝上,面对眼前波涛起伏的大海,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就这样静静地呆了半个小时。最后,他慢慢地站起身来,打算返回营地。

  正在此时,他隐约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这立刻引起了海员的注意。这声音决不像野鸭的鸣叫声,倒像是小狗,或狐狸的呜咽声。

  弗莱普跳上一个大沙丘,极目向沼泽地望去,他什么也没看见,只见一群水鸟从高高的水草中扑楞楞地飞起来。

  “那边有什么动物,”弗莱普说,“准是什么爬行动物惊动了这些水鸟。”

  弗莱普专注地观察着,但高高的水草却一动不动了,怪叫声再也没有响起。野鸟飞起的那块沼泽地里不像还隐匿着其他有生命的动物。海员就这样静静地等了几分钟,他又转过脸向海滩、沙丘望去。沙丘后也许藏着什么危险的来客?弗莱普握紧了棍子,准备好随时应付突发的袭击,但沙丘上灯芯草纹丝不动。

  “可能是我听错了。”弗莱普说着跳下沙丘,向海滩走去,他打算顺原路返回营地。

  当海员向前刚走了五分钟的路,一阵呜咽声又响了起来,似乎离得更近了。

  海员立刻停住了脚步,他想这回准没听错。

  这是低沉的,筋疲力竭的狗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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