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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咦,是波尔图葡萄酒?”达尔大尼央说,“这真叫人宽心,我们不会渴死啦。”

  他对正在擦着前额上黄豆般的汗珠的格罗洛转过身来,问道:

  “每只桶都是满的吗?”格力磨把这句问话译成了英语。

  “有些是满的有些是空的,”格罗洛说,尽管他努力保持镇定,但是他的嗓音透露出他心中十分不安。

  达尔大尼央用手指敲敲酒桶,弄清楚了五桶是满的,其余的都是空的,接着,他把灯伸到酒桶和酒桶间空隙的地方,他的这个动作又叫这个英国人心惊肉跳,不过他看到这些空隙的地方并没有人,也没有什么东西。

  “好,我们过去吧,”他说,然后向通往第二个房间的门走去。

  “请等一等,”那个英国人说,他走在后面,而且像我们指出过的一直提心吊胆,“请等一等,这道门的钥匙在我手里。”

  他急匆匆地赶到达尔大尼央和格力磨前面,用一只发抖的手把钥匙插进锁里,开了门,于是他们走进第二个房间,末司革东和布莱索阿正在这儿准备夜宵。在这一间里,自然没有什么要寻找的和要查问的。在灯光底下,大小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灯光也照亮了这几个可敬的伙伴。他们很快地穿过这一间,去看第三间房间。这一间是水手们住的房间。天花板上吊着三四张吊床,一张桌子是由一根双股绳子穿过每一个角捆牢的,两张被虫蛀蚀的长凳的脚都是一高一低、放不稳的。这些就是这间房间里的全部家具。达尔大尼央走过去撩起挂在板壁上的两三张旧船帆,还是没有看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于是他从舱口回到了甲板上。

  “这是什么房间?”达尔大尼央问。

  格力磨译成了英语。

  “这是我的房间,”船老大说,“您想进去看看吗?”

  “请把门打开,”达尔大尼央说。

  那个英国人照做了。达尔大尼央伸出他的那只拿灯的手,又把头探进半开的门缝里,他看到这间屋子确实简陋得很。

  “好,”他说,“如果船上有一支军队的话,他们也不会藏在这儿的。我们去看看波尔朵斯弄到什么东西做夜宵吧。”

  他向船老大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回到那间最好的房间里,他的朋友都待在那儿。

  波尔朵斯看来什么吃的也没有弄到,或者是,如果他找到了一些吃的,可是疲劳在他身上已经战胜了饥俄,所以他裹者披风躺下了。达尔大尼央走进来的时候,他睡的正熟。

  阿多斯和阿拉密斯被刚开始微微起伏的海浪晃动者,也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他们的同伴进来才惊动了他们,使他们又把眼睛睁开。

  “怎么样?”阿拉密斯问。

  “一切都很好,”达尔大厄央说,“我们可以放心睡觉了。”

  听到他这句肯定的保证,阿拉密斯不由自主地又垂下了脑袋,阿多斯对他亲热地点了点头,达尔大厄央自己呢,和波尔朵斯一样,需要的不是吃东西,而是睡眠,所以他打发走了格力磨,将剑拨出来放在身边,包着披风躺了下来。他的身子档住了通道,谁想走进房间都不可能不碰到他。

  [注]

  518 比利时港市。

  519 链,是计量海上距离的单位,约合200米长。

  520 英文:来吧。

  521 英文:该死的。

  522 阿里巴巴是《一千零一夜》中的一个故事《阿里巴巴和四大盗》里的主人公。他偶尔发现强盗藏宝的山洞,洞内全是金银财宝等。

  第二十九章 波尔图葡萄酒

  十分钟以后,几个主人都睡着了,可是仆人们因为肚子饿,特别是口渴,都无法闭上眼睛。

  布莱索阿和末司革东正准备用一块木饭和一只手提箱搭床,这时候,在那张和隔壁房间里的桌子一样的吊起来的桌子上,随着船的晃动一壶啤酒和三只杯子也摇摆起来。

  “该死,摇得这样凶!”布莱索阿说,“我觉得要和来的时候一样晕船了。”

  “我们只有大麦面包和啤酒来对付晕船!呸!”

  “可是您的柳条瓶装酒呢,末司革东先生,”布莱索阿问,他刚刚铺好他的床,跌跌撞撞地走到桌子跟前,末司革东已经坐在那儿了。布莱索阿也坐了下来;“可是您的柳条瓶装酒呢?您把它丢了?”

  “没有,”末司革东说,“可是帕里的兄弟把它留下来了。这些古怪的苏格兰人老是口渴。喂,格力磨,”末司革东问他的同伴格力磨,格力磨陪达尔大尼央走了一圈刚回来,“您口渴吗?”

  “渴得像一个苏格兰人,”格力磨简洁地回答道。

  他在布莱索阿和末司革东旁边坐下,从口袋里拿出本小本子,算起这个小集体的帐来,因为他担任大家的总管。

  “哎哟,哎哟!”布莱索阿叫起来,“我心里翻得好难受!”

  “要是这样的话,”末司革东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那就吃一点儿东西吧。”

  “您把这个叫做吃的东西?”布莱索阿轻蔑地指指大麦面包和啤酒罐,带着可怜的神情说。

  “布莱索阿,”末司革东说,“您别忘了,面包是法国人真正的食物,法国人还不是每天都有面包吃呢,您问问格力磨。”

  “是的,可是啤酒呢,”布莱索阿迅速回了一句,他这个人一向思路敏捷,“可是啤酒呢,是法国人真正的饮料吗?”

  “这个吗,”末司东觉得非常窘,很难回答,“我应该承认不是,法国人讨厌啤酒,就像英国人讨厌葡萄酒。”

  “怎么,末司革东先生,”布莱索阿这一回对末司革东的高深的学问发生怀疑了,平时他对知识渊博的末司革东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怎么,末司东先生,英国人不喜欢葡萄酒?”

  “他们不喜欢葡萄酒。”

  “可是我看见过他们喝葡萄酒。”

  “那是一种惩罚;有一件事可以证明,”末司革东得意地继续说道,“有一位英国亲王,因为有一天别人把他放在一只装满马尔弗阿西523葡萄酒的桶里,他就送了命。我听埃尔布莱神父先生讲过这个故事。”

  “这个蠢货!”布莱索阿说,“我真希望代他待在那里面!”

  “你能做得到的,”格力磨一面做帐一面说。

  “怎么回事,”布莱索阿说,“我能做得到?”

  “对,”格力磨继续说,同时记下一个“4”,转到下一行里。

  “我能做得到?格力磨先生,请解释一下。”

  末司革东在布莱索阿一再提问的时候,一直保持着沉默,可是看他脸上的表情,就很容易看出来,他不说话并不是由于不感兴趣。

  格力磨继续算帐,写出了总数。

  “有波尔图葡萄酒,”他伸直了手,对着达尔大尼央和他由船老大陪同察看过的第一间舱房那边指了指。

  “怎么!就是我从半开的门缝隙中看到过的那些酒桶吗?”

  “有波尔图葡萄酒,”格力磨说,同时又算起另一笔帐。

  “我听人说过,”布莱索阿对末司革东说,“波尔图葡萄酒是一种极好的西班牙葡萄酒。”

  “极好的酒,”末司革东用舌尖舐了舐嘴唇,“极好的酒。在布拉西安男爵先生的酒窖里就藏着这种酒。”

  “我们去请求这些英国人卖一瓶给我们好不好?”老实的布莱索阿提出这个建议。

  “卖吗!”末司革东说,他天生的那种偷鸡摸狗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年轻人,看得很清楚,您还没有什么生活经验。能够拿的时候,为什么要买呢?”

  “拿,”布莱索阿说,“垂涎邻人的财产!我觉得这种事情是禁止做的。”

  “谁说的?”末司革东问。

  “是天主的戒律,或者是教会的戒律,我弄不大清楚了。可是我知道的,就是:

  不可贪恋别人的房屋,

  也不可食恋别人的妻子524。”

  “这仍旧是小孩的理由,布莱索阿先生,”末司革东用他那种完全像保护人的口吻说。“对,小孩的理由,我再说一遍我请问您,您在《圣经》里什么地方看见过英国人是您的邻人?”

  “这倒是真的,没有看见过,,布莱索阿说,“至少我是记不起来了。”

  “小孩的理由,我再说一遍,”末司革东说。“如果您像格力磨和我一样,打过十年仗,我亲爱的布莱索阿,您就会分清什么是别人的财产,什么是敌人的财产。是呀,我认为,一个英国人就是一个敌人,这些波尔图葡萄酒是属于英国人的。既然我们是法国人,那么它们也就是属于我们的。您不知道有这样一句格言吗,‘敌人之物尽管拿’。”

  这番滔滔不绝的话,加上末司革东从他长期的处世经历中养成的那种权威的口气使布莱索阿惊得发呆。他低下了头好像要思考什么似的,接着,他突然抬起了前额,仿佛找到了一个有力的理由那样神气地反问道:

  “主人们呢,他们同意您的看法吗,末司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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