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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第十三章 达尔大尼央见到波尔朵斯,发现财富并不能带来幸福

  达尔大尼央穿过栅栏门,到了城堡前面;他一下马,一个巨人样的人在台阶上出现了。我们应该为达尔大尼央说句公道话,尽管他有许多自私的打算,可是他一看见那高大的身躯,威风的外貌,他便想到了那个善良勇敢的人,他的心也禁不住快活得怦怦直跳。

  他向波尔朵斯奔过去,扑进他的怀里,所有的仆人因为尊敬主人,都远远地站成一圈围住他们,带着恭顺而又好奇的神情看着这样的场面。末司革东站在最前面擦着眼睛,这个可怜的伙计自从认出了达尔大尼央和布朗舍以来,一直在高兴地流泪。

  波尔朵斯禁抱住他的朋友。

  “啊!又看见您我多么高兴,亲爱的达尔大尼央,”他叫了起来,他的嗓音已经从男中音变成了男低音,“您,您没有忘记我吧?”

  “忘记您!亲爱的杜·瓦隆,谁会忘记自己青年时期最美好的日子,自己的忠诚的朋友,还有和朋友们一同经历过的危险!所以我一再见到您,我的头脑里总是想看我们旧日的友谊。”

  “对呀,对呀,”波尔朵斯一面说,一面想把他的小胡子再卷成好看的波浪形,他在退隐的生活中已经不这样卷小胡子了,“对呀,当年我们可干了不少蠢事,我们把那个可怜的红衣主教弄得狼狈不堪189。”

  他叹了一口气。达尔大尼央望着他。

  “不管怎样,,波尔朵斯用有气无力的声音继续说,“亲爱的朋友,欢迎您,您将帮助我又找到快乐,我们明天到我的旷野上去猎野兔,我的旷野可漂亮得很,或看到我的森林里去猎麅子,我的森林真太美了。我有四只猎兔狗,它们被人认为是外省190最灵活的猎兔狗,我还有一群猎犬,方圆二十法里路里面没有谁家的可比得上它们。”

  波尔朵斯第二次深深叹了一口气。 “啊!啊!”达尔大尼央低声对自己说道,“我的老伙计是不是没有像他表面上那样快活?”

  接着,他高声说:

  “不过,首先您要把我介绍给杜·瓦隆夫人,因为我记起了,一封热情邀请我来的信,是您十分诚恳地写给我的,在信的下面她非常客气地加上了几行。”

  波尔朵斯叹了第三口气。

  “我失去杜·瓦隆夫人已经两年了,”他说,“您看得出来我依旧万分悲伤。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离开了我在科尔贝191附近的瓦隆的城堡,住到我的布拉西安的产业来,这个变故使我买下了这儿的地产。可怜的杜·瓦隆夫人,”波尔朵斯露出一副悲痛的神情,继续说,“她是一个性格极不稳定的女人,可是最后终于习惯了我的一套生活方式,同意了我的一些小小的愿望。”

  “于是,您变得富有和自由自在了?”达尔大尼央说。

  “唉!”波尔朵斯说,“我死了妻子,我一年有四万立弗的收入,我们去吃午饭吧,好不好?”

  “我太愿意了,”达尔大尼央说,“早晨的空气叫我胃口大开。”

  ”对,”波尔朵斯说,“我这儿的空气非常好。”

  他们走进了城堡,那里面从上到下金碧辉煌,柱顶盘的上楣是涂金的,装饰线脚是涂金的,安乐椅的扶手和腿也是涂金的。

  一张摆满酒菜的桌子等在那儿。

  “您看,”波尔朵斯说,“这是我的家常饭菜。”

  “见鬼,”达尔大尼央说,“我向您祝贺:国王都没有您吃得这样好。”

  “是的,”波尔朵斯说,“我听说马萨林先生给他吃得很糟糕,您尝尝这排骨,我亲爱的达尔大尼央,这是我养的羊的排骨。”

  “您的羊的肉真嫩,”达尔大尼央说,“我对您表示庆贺。”

  “对,这些羊是在我的肥美的牧场上喂养的。”

  “再给我一点儿排骨。”

  “不,您最好还是尝尝这只野兔,这是我昨天在我的一个养兔林中192杀死的。”

  “哎呀!味道真好!”达尔大尼央说,“您只给您的兔子吃欧百里香193吗?”

  “您觉得我的酒怎么样?”波尔朵斯问道,“它很不错吧?”

  “非常好”

  “这可是本地产的酒。”

  “确实不坏!”

  “是呀,我的那座山朝南的小山坡种的葡萄每年供养二十桶酒。”

  “这可是真正的葡萄酒!”

  波尔朵斯又叹了口气,这是第五次了,达尔达尼央心一直在数着波尔朵斯叹气的次数。

  “怎么啦!”他一心想深入研究一下这个问题便说过,“我亲爱的朋友,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事叫您难受。您是不是身体偶然不大舒服?……健康情况是不是……”

  “身体非常好亲爱的,从来也没有这样好过,我可以一拳头打死一头牛。”

  “那么是家里有些不愉快的事……”

  “家里!幸运得很,我在世界上是孤零零一个人。”

  “可是是什么事使您老是叹气呢?”

  “亲爱的,”波尔朵斯说,“我对您坦率说吧,我不幸福?”

  “您不幸福,波尔朵斯!您有一座城堡,有好些牧场,有山,有森林;您一年有四万立弗收入, 您还不幸福。”

  “亲爱的,我有这一切,这是事实,可是我在这些财产当中是孤单一人。”

  “啊!我明白了;您四周围全是乡下人,您连看他们一眼也会有失身分。”

  波尔朵斯的脸微微发白,喝干了一大杯他的山坡上的葡萄酿的酒。

  “不,不,”他说,“相反,您想一想吧,他们都是乡绅贵族,人人都有某个爵位,自称是法拉蒙194的后代,查理曼195的后代,或者至少是休·卡佩196的后代。一开始的时候.我是新来的人、因此我不得不主动去找他们,我也这样做了;可是,您知道,亲爱的,杜·瓦隆夫人……”

  波尔朵斯说到这儿,好像挺费力地咽下他的口水。

  “杜·瓦隆夫人,”他说,“她的贵族身分是不可靠的,她第一次结婚,嫁给了一个诉讼代理人。我相信,达尔大尼央,您知道这件事。他们认为这种事叫他们恶心。他们说恶心。您知道恶心这个字眼足以叫人杀死三万个人。我杀死了两个,这样其余的人就闭口不说了,不过也不再把我当作他们的朋友。因此我不再有社交生活,孤孤单单一个人,我感到烦恼,难受极了。”

  达尔大尼央笑了起来;他看到了对方的弱点,他准备开始行动。

  “可是,”他说,“您原来是怎么样的身分就是怎么样的身分,您的妻子不可能连累您。”

  “是呀,可是您知道我不是贵族世家出身,我不像做了领主老爷就心满意足的库西家的那些人,也不像不乐意做公爵的罗昂家的那些人。他们全都是子爵或者伯爵,他们在教堂里,在宗教仪式上,在任何地方,都显得高我一等。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啊!即使我只是……”

  “一个男爵?对不对?”达尔大尼央替他的朋友把话说完。

  “哈!”波尔朵斯变得喜笑颜开,叫了起来,“哈!如果我是男爵就好了!”

  “妙呀!”达尔大尼央心里想,“我在这儿准能得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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