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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他的声音混杂在成千上万的旁观者的声音中,有一时还占了支配地位;为了更好第做一个忠诚的人,他向空中举起了他的毡帽。在他流露出他的忠君(一六六〇年人们是这样称呼的,今天人们则称呼为保皇)的感情时,有一个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阿多斯,”达尔大尼央大声喊道,“您在这里?”

  于是两个朋友拥抱在一起。

  “您在这里!既然在这里,”火枪手继续说道,“您怎么不在这些朝臣中间,我亲爱的伯爵?什么!您这个节日的英雄,您怎么不象骑着马走在复位的陛下右边的蒙克那样骑着马走在陛下左边!说真的,我一点不理解您的性格,也不理解这位欠您好多情的君王的性格。”

  “老是开玩笑,我亲爱的达尔大尼央,”阿多斯说,“您永远也改不了这个坏毛病吗?”

  “总之您不属于这支游行队伍吗?”

  “我不属于这支队伍,因为我根本不愿意加入。”

  “根本不愿意加入,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是法国国王的使者、使臣和代表,因为我不适宜出现在另一个国王身边,天主没向我指定这个国王是我的主宰。”

  “见鬼!您曾在他父亲身边出现过。”

  “那是另一回事了,朋友,当时他的生命危在旦夕。”

  “可是您为这个国王做的事……”

  “我做这些事是因为我应该这样做。不过,您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出风头。查理二世现在不再需要我了,但愿他让我休息,让我隐退,我请求他的就这些。”

  达尔大尼央叹了口气。

  “您怎么啦?”阿多斯对他说,“听说国王这次凯旋回伦敦使您愁眉不展,我的朋友,不过您为陛下做的事至少和我为陛下做的事相等。”

  “那么,”达尔大尼央带着加斯科尼人的微笑回答说,“是不是没有人怀疑我为陛下也立下了这么多功劳?”

  “啊!是的,”阿多斯大声说,“国王一清二楚,我的朋友。”

  “他知道吗?”火枪手辛酸地说,“真的!我并不怀疑,可是我现在正力图忘掉他。”

  “可是他,我的朋友,决不会忘,我可以向您担保。”

  “您对我说这些是为了稍稍安慰我一下吧,阿多斯。”

  “关于什么事?”

  “见鬼!关于我花掉的全部积蓄。我破产了,我的朋友,为了刚才骑着浅栗色马慢慢从这儿经过的那位年轻君王的复位而破产了。”

  “国王不知道您破产了,我的朋友,但是他知道他欠了您很多恩情。”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阿多斯?说呀!总而言之,我可以对您作出正确的评价,您的所作所为是高贵的。而我,从表面上看,显然使您的计策失败了,实际上又是我在使它成功。好好听一听,我是这样想的:您靠说理,靠软工夫,也许说服不了蒙克将军,而我却非常粗暴地支配过这位亲爱的将军,我向您的君王提供了可以表现宽宏大量的机会;这种宽宏大量是因为我出了幸运的差错而引起的,查理看到蒙克已经用使他复位来报答他这种宽宏大量。”

  “所有这一切,亲爱的朋友,都是非常确凿的事实!”阿多斯回答。

  “不管事实是多么确凿,亲爱的朋友,我,蒙克先生最亲爱的人,他整天叫我 my dear captain①,虽然我既不是他的亲爱的,也不是他的队长,我,国王最赏识的人,他却已忘记了我的名字,这同样是确凿无疑的。我说,我将回到我美丽的祖国,将受到士兵们的咒骂,我召集他们时曾经许过愿,要给他们一大笔酬劳,我将受到正直的布朗舍的咒骂,我向他借了一部分财产,这同样也是千真万确的。”

  ① 英语:我亲爱的队长。

  “怎么回事?怎么把布朗舍也扯了进去?”

  “唉!是的,我亲爱的:这位如此漂亮、如此笑容可掬、如此令人崇敬的国王,表面上似乎是蒙克先生召回他的,是您支持他的,是我接他回来的,是人民重新要赢得他的,是他自己通过谈判复位的,可是这一切表面现象没有一样是真的,事实是:查理二世,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的国王重新登上王位靠的是法国的一个食品杂货商,他住在隆巴尔街,名字叫做布朗舍。伟大就在于此!‘虚荣,’《圣经》上说,‘虚荣!一切都是虚荣。’”

  阿多斯对于他朋友的俏皮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亲爱的达尔大尼央,”他深情地紧紧握住他的手说,“您不再象从前那样达观了吗?当这些该死的议会分子想活活烧死我的时候,您和蒙克及时赶到救了我的命,对您来说这难道不再是一种满足吗?”

  “噢,噢,”达尔大尼央说,“您也值得这样稍许烧上一烧,我亲爱的伯爵。”

  “怎么,为了就出查理一世的一百万吗?”

  “什么一百万?”

  “啊!的确,这件事您根本不知道,您,我的朋友;但是不要怪我,这不是我的秘密。Remember!这个词是查理国王在斩首台上讲的……”

  “记住是什么意思?”

  “十分清楚。这个词的意思是:记住在纽卡斯特尔修道院埋着一百万,这一百万是属于我儿子的。”

  “啊!很好,我明白了,而且我还明白了有些令人不愉快的事,就是每当查理二世想到我,心里就会说:‘就是这个人当时差点使我丢掉了王冠。幸而我宽宏大量、伟大、机智。’这就是他对我和对他自己说的。那时候,这位年轻贵族穿着破旧的黑色紧身短大衣来到布卢瓦城堡,他拿着帽子问我,我是否同意他进入法国国王的寝宫。”

  “达尔大尼央!达尔大尼央!”阿多斯说,一面把手放在火枪手的肩上,“您这样说是不公正的。”

  “我有这个权利。”

  “不,因为您不能预知未来。”

  “达尔大尼央盯住他朋友看,随后笑了起来。

  “事实上,我亲爱的阿多斯,”他说,“您讲的话太妙了,这样的话我只能从您和马萨林红衣主教先生那儿才能听到。”

  阿多斯动了一下。

  “对不起,”达尔大尼央笑着继续说,“对不起,如果我冒犯您的话。未来!哼!所有漂亮的言词,所有的承诺,全是嘴上说说而已!见鬼!听了这么多承诺,可何时才能得到一次兑现呢?不谈这些啦,”达尔大尼央继续说,“您在这里做什么,我亲爱的阿多斯?您是国王的财务官吗?”

  “什么!国王的财务官?”

  “是的,国王拥有一百万,他必须有一个财务官。法国国王身无分文,还有财政总监富凯先生呢。是的,富凯先生有很多个一百万。”

  “噢!我们的一百万早就花完了。”轮到阿多斯笑着说。

  “我懂,它变成了缎子、宝石、丝绒和各种各样五光十色的翎饰。所有这些君王,所有这些王后公主都急需裁缝和衣料商……唉!阿多斯,在拉罗舍尔战役,为装备我们这些人,为骑马上战场,我们花去的钱,您还记得吗?两三千利弗尔,天啊!可是国王的一件短上衣花的钱更多,买衣料就得花上一百万。至少,噢,阿多斯,如果您不是财务官,那么您受到国王的宠爱吗?”

  “以绅士的名义保证,我一无所知,”阿多斯简单地回答。

  “啊哈!您一无所知?”

  “是的,自多弗尔以来,我没有再见到国王。”

  “那么他把您也忘了,该死的!真有趣!”

  “陛下太忙了!”

  “噢!”达尔大尼央做了一个好象只有他一人才会做的风趣的鬼脸,大声说道,“啊,以我的名誉担保,我又要重新爱上吉利奥。马萨里尼大人啦。怎么!我亲爱的阿多斯,国王没有再见过您吗?”

  “没有。”

  “那您没有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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