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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当初如果没有经理大哥的侧面援助,他就不能在职业棒球界生活,妹妹,他就靠你这位在银座开俱乐部的姐姐照顾的。没有你的照顾,比他的同事们年长十岁,固守着古老的棒球哲学,和别人概不讲协调的露留,在练习场上连接自己球的接手都保不住,以致使他低垂着眼睛无事可做白白地站着。妹妹,你把你的俱乐部当作聚会之所,在东京举行比赛时招待职业球团的人们。他们都知道怪人露留就是你的弟弟,除了棒球理论他几乎无话说,总是练习他那独特的投球法,练球场旁边如果飞来一只长尾蓝鸟或者家鸽,他就出神地看着翅膀掮动。其次,妹妹,据说你和他们这个队的主战投手和管理人保持着良好关系,使他们互相依靠。当然不是仅仅由于这种关系的效果,总而言之终于为盛夏甲子园晚上露留那番戏剧式的表演作了准备。

  无线电实况广播,把从露留登上投手踏板时的祈祷到按照他奇怪投法的怪投,我从头到尾认真地听了。据说你一开始就哈哈大笑地听这广播,即使比赛出现逆转终于输了仍然哈哈大笑不止。露留退出职业球团之后,主力选手们再也没有去过你那里,不过从此以后几个年青选手却常去你的俱乐部。和你关系不错的人很多,其中包括失意时期的美国总统候选人,这些青年选手不会在你心上留下什么痕迹。妹妹,最初连我也相信你自杀之前的那个通知。据担任翻译的新闻特派员说,你要最后的生命像鲜花怒放一般,和新任总统会面时就有了发疯的先兆。他作了那样的分析,在你美国之行以后,从一次报道直到自杀之前,完全说明了你的奇特行为。

  发疯的原因,几乎完全归咎于你从幼年时代开始的性放纵。妹妹,你对美国总统提出的希望,特派员尽可能地把它的意义作为普通问题翻译过去,按他译成的英语,内容大致是这样的:日本并不是被广泛相信的单一民族的国家。如果认真地挖掘早先埋没于其中的国家,就会知道,它是许多独立自由单位的集合体,数量之多,超过美利坚合众国。美国总统了解日本的地理范围,有没有把它们当作独立国,一个一个地作为对手国家和它们建立外交关系的打算?对受压迫的小国给以援助,难道不是民主主义国家美国的外交政策吗?请首先注意我们这块土地,然后请援助我们这块土地从日本国分离出来达到独立。

  我想到,你不可能哈哈笑声之后没有任何开场白就立刻谈论上述问题,因为那也不是总统随便能答应的。担任翻译的特派员头脑里似乎也有琉球独立论者或者虾夷族①的民族主义者纲领的烙印。也就是说,你为了使衰微的村庄=国家=小宇宙复兴向美国总统诉说的话,谁也没有正确理解。不仅如此,妹妹,你逗留于美国期间,已有证据表明你业已发了疯。即使对于通过翻译的对话姑且不论,妹妹,据特派员说,你在美逗留期间的行动有许多奇矫之处。你和总统单独会见的第二天开始,也不和饭店联系一下,整整一周,你这个人就不见踪影。后来好像十分衰弱的样子出现于特派员面前时,什么也没有说便上了当天晚上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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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又名“阿伊努”(Ainu)人,居住于北海道的日本少数民族——译注。

  妹妹,你回国之后就对俱乐部的常客们说,你在美期间,由犹寮觳椋结果发现末期症状的癌症,于是关闭了俱乐部。但是一个月之后,彻底重新装修的俱乐部又开了张。新装修的俱乐部内部,最主要的就是把人体患癌症的各个部分加以放大的彩色照片成了主要装饰。恣意地强调色彩,用特殊玻璃镶起镜框,每一幅都很美。特别是细胞已被破坏而成为无效等位基因,呈鲜红色滑溜溜的那些照片,甚至使人有梦幻般的感觉。妹妹,你把内部装饰改成这副模样的俱乐部,据说顾客熙熙攘攘,趋之若鹜,不仅是为了向患癌症的你告别,许许多多的旧知特意前来,可能另有原因吧。难道来的人之中不是有许多新客么?病情已经不可能动手术,全靠抗癌剂控制病情,照旧谈笑风生,由于你这个媒介的存在,客人们的自我抑制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对于近亲以及知友的癌症,或者对于自己的癌症,就能毫无惧色地谈论它了。墙上的或者隔离板上的彩色极其鲜艳的癌照片,似乎足以鼓舞他们具体地认识奇异的生命吧?

  但是,妹妹,你把新俱乐部正处于鼎盛之中再次关闭之后,就立刻动身出发去我们当地,首先是渡过四国岛。你此次出行,妹妹,就和江湖女艺人我们的母亲遭到流放一样,也是有崇拜者同行的,而且不止一人。你们一行在大阪去了露旦角经营的男性同性恋者酒吧,而且使那里成了热闹场。你和你的同行者一起上了半夜从宇野起航的联运船,上船之后没过一个钟头你就不知去向了。据说,甲板上不要说西装,即使内衣也全脱下来扔在那里。当我接到警察说你跳水自杀的通知时,我眼前出现了在海上的月光之下,从海里打捞出你的身体,以及你那哈哈笑声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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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当你和他们告别的时候,露旦角对你表现了难以控制的感伤之情。瘦骨嶙峋的一副骨架,一张蜡黄皮肤的脸,顶着一头枯草一般的头发的阿姨,满怀哀怜之情的目光,透过她那银边圆眼镜注视着你。露旦角以古老的恩义之情,对你的同行者们盛情款待的这时间,阿姨把你叫到洗碗池那间屋子的间壁墙下,和你谈了露旦角最近的境遇。她说,露旦角在新桥演舞场开独舞会之前,在新桥开轻金属和弱电机公司的老董事长就是露旦角的赞助者,现在和露旦角分手了。既不是这个赞助者对露旦角已经不感兴趣,也不是露旦角对赞助者没有爱慕之情。他们是彼此怀着诚挚的哀怜之情分手的。这也是后来我听她直接对我说的,据她说,总是爱哈哈大笑的你,听了那话以后好像眼里噙着泪,脸颊通红。现在,露旦角把所有的一切全献给不定期从东京来的新情人了。阿姨坦率而明确地表明,自己曾经牺牲了一生同露旦角结下不解之缘,此番决心付出巨大牺牲,尽力帮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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