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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分离的姐妹

  “因为铁道大臣入狱,去参拜神社了。”

  初枝的话并非胡说。由于这话太离奇,礼子有些吃惊,但这是实话。

  那桩私营铁路案的审理,最高法院的最后判决,耗费了八年时间,原铁道大臣穿着囚衣,身陷囹圄的日子终于来临了。年近七旬的老政客住在晚秋的单人牢房里,只有一张席子,没有一丝热气。

  一等勋章以及所有显赫的头衔悉数被剥夺。政界要人的下狱,与其说是大树因腐朽而折断,莫如说它令人联想到政党衰败的态势。

  当初枝的母亲到原铁道大臣出生的家里去探望时,聚集在那里的人群中也有人目瞪口呆地说:

  “喔,阿岛?”

  也有人白眼相加,认为她是来奚落对手的倒霉来了。

  阿岛虽然只不过是长野市一个叫花月的饭馆的女老板,但她无疑是原铁道大臣多年来的政敌之一。她的饭馆是反对党的集会场所和选举办事处,颇为有名。

  随着政党势力的衰落,如今花月饭馆也萧条了。

  原铁道大臣虽然位居中央,但他以大政党支部长的名义要弄权势,连县的政界也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并操纵反对党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尽管如此,阿岛的探望颇有些异常,令人怀疑是否怀有某种阴谋。

  然而,勇敢而豁达的阿岛对于人们的种种猜测佯装不知,郑重其事地寒暄道:

  “我带女儿去温泉,顺便来拜访一下。”

  当她刚要回去的时候,一名县议员叫住了她。

  “阿岛!我们这些竹堂会的志愿者,现在要去参拜神社,为先生的健康祈祷,你也一起去吧。狱中的先生如果听说你也前来探望,他会感慨无量的。”

  所谓竹堂,是原铁道大臣写汉诗时用的号,他家乡的会也被命名为竹堂会。会员中不仅包括政治上的追随者和掮客,也有许多因家乡出了一个竹堂而引以为荣的人。他出生的家是竹堂会的总部,他的胞弟现住在这里。

  阿岛说是女儿还在等着,就先回到旅馆,带初枝出来,但在去神社途中,又改变了主意。

  尽管是去参拜神社,但她不愿意让初枝去参加为一个入狱的人祈祷健康的活动。而且,她也不想让双目失明的女儿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

  让她独自呆一会儿,她也会觉得寂寞,但还是让她在生长着红叶的山上等着。阿岛一个人去了。

  大约五十名竹堂会的成员,身着和式礼服,在神前正襟危坐。为了向神明倾诉老政客的心境,由一名干事高声吟诵竹堂亲笔写成的入狱诗。

  “……黑暗中却见妙姿……”

  它给阿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首汉诗,曾刊登在今天的晨报上,阿岛也看见了。

  入狱之前,原铁道大臣拍了一张身着带有家徽的黑礼服的照片,写上抒发感怀的汉诗,分发给亲朋好友。如此高龄,难以指望再从铁窗中生还,因而这张照片也可以视作一件悲壮的遗物。

  照片当然醒目地刊登在报纸上。

  “哎呀,老多了,神气也不比当年了!”

  阿岛看着报纸,有些目不忍睹。

  也许会成为模范囚徒,也许会在两年刑期期满之前获释,但是,深知政客末日为何物的阿岛,联想自己的往日,不由得感到一阵忧伤。

  阿岛也是作为政党要人的小妾而生活过来的。

  当政客下台或触犯国法时,往往“哈哈大笑”,说什么“大彻大悟”,这种心境如同陈腐的汉诗中的词句一样平庸。阿岛只将它视之为舞台上的礼节和程式。

  政治就是演戏。

  想起这些,今天早上有关原铁道大臣入狱的新闻报道,真像是一个曾经活跃在大舞台上的名角在进行告别演出似的。

  当在报纸上看到那首诗时,并没有任何感觉,但一旦有人在神前吟诵,那句“黑暗中却见妙姿”倒使她想起双目失明的女儿。

  阿岛仿佛自己看见了那种“妙姿”,并深受感动。

  不多时,神官郑重将护身符授予了竹堂会的代表。

  马上要将它送到监狱去,竹堂老人要贴身戴上。

  随后阿岛也为初枝求得一个同样的护身符。

  竹堂会的人们说,现在要举行一个小小的宴会,遥为竹堂先生送行,邀请阿岛参加,但她谢绝了。

  “啊,对了!阿岛那里也有操心的事啊。芝野君近来怎样?”

  有人像突然想起来似的,打听一个照顾阿岛的政客情况。

  “哦,谢谢!”

  阿岛只应付一下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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