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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完这几句,老军人又往椅子里坐下,待着不动了;但维尔默默无声,只管打量着当事人。终于他象出神一般的说道:

  “事情很严重。即使存在海尔斯贝格的文件真实可靠,也不能担保我们一开场就胜利。这桩官司前后必须经过三审。对这样一件没有前例的案子,非用极冷静的头脑考虑不可。”

  “噢!”上校很高傲的抬起头来,冷冷的回答,“万一失败了,我是知道怎么死的,可是要人陪着我。”

  那时他全无老态,变了一个刚毅果敢的人,眼中燃着悲愤与报复的火焰。

  代理人说:“或许咱们应当想法和解。”

  “和解!”夏倍上校嚷道,“请问我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代理人说:“先生,希望你听从我的劝告。我一定把你的案子当作我自己的事。不久你就可以发觉我怎样关切你的处境,——那在司法界中几乎是从来未有的。目前我先给你一个字条,你拿去见我的公证人,凭你的收据每十天向他支五十法郎。到这儿来拿钱对你不大得体。如果你真是夏倍上校,就根本用不着依靠谁。我给你的垫款是一种借贷的方式。你有产业可以收回,你是有钱的人。”

  这最后一番体贴使老人眼泪都冒上来了。但维尔突然站起身子,因为当诉讼代理人的照例不应当流露感情;他进入办公室,回出来拿着一个开口的封套交给夏倍伯爵。可怜的人用手指一捻,觉得里头有两块金洋。

  代理人说:“请你把文件的名称,存放的城与邦①的名称,统统告诉我。”

  上校逐一说明了,又把代理人写的地名校对一遍;然后一手拿起帽子,望着但维尔,伸出另外一只生满肉茧的手,声音很自然的说道:

  “真的,先生,除了皇帝,你是我最大的恩人了!你真是一条好汉②。”

  ①当时德国尚未统一,日耳曼各地均系诸侯分治,故称“邦”。

  ②“好汉”二字是拿破仑夸奖部下的口头语。

  代理人按了按上校的手,掌着灯把他直送到楼梯口。

  “布卡尔,”但维尔对他的首席帮办说,“我才听到的一桩故事,也许要我破费五百法郎。但即使上了当,赔了钱,我也不后悔,至少是看到了当代最了不得的演员。”

  上校走到街上一盏路灯底下,掏出代理人给的两枚二十法郎的钱瞧了一会儿。九年以来,这是他第一回看到金洋。

  “这一下我可以抽雪茄了!”他心里想。

  从夏倍上校半夜里找但维尔谈话以后,大约过了三个月,负责代但维尔给怪主顾透支生活费的公证人,为了一件重要的事去和代理人商议,一开始就向他索取付给老军人的六百法郎垫款。

  “你有心养着帝国军队玩玩吗?”公证人取笑但维尔。这公证人叫做克罗塔,年纪很轻,原来在一个公证人事务所里当首席帮办,后来东家破产,逃掉了,克罗塔便盘下了事务所。

  但维尔回答:“谢谢你提醒我这件事。我的慈善事业不预备超过六百法郎,说不定我为了爱国已经受骗了。”

  他言犹未了,看到自己的书桌上放着首席帮办拿来的几包文件。有封信贴着许多狭长的、方形的、三角形的、红的、蓝的、普鲁士邮票,奥国邮票,巴伐利亚邮票,法国邮票,他不由得眼睛一亮。

  “啊!”他笑着说,“戏文的结果来了,咱们来瞧瞧我是不是上了当。”

  他拿起信来拆了,不料写的是德文,一个字都念不上来,便打开办公室的门把信递给首席帮办:

  “布卡尔,你亲自跑一趟,叫人把这信翻译一下;速去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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