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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米歇尔道:“你作得了主吗?”

  吕西安假装谦虚,回答说:“只要人家还用得着我,总能够办到吧。”

  半夜前后,客人一齐入席,开始大吃大喝。他们在吕西安家谈话比在玛蒂法家更放肆,谁也没想到小团体的三个代表和报界的代表志趣不合。那般年轻的记者出尔反尔成了习惯,早已心术败坏,当下便舌剑唇枪,交起锋来,拿新闻界的骇人的理论作为诡辩的根据。克洛德·维尼翁主张维持批评的尊严,反对小报界专门作人身攻击的倾向,说结果作家只会贬低自己的价值。卢斯托,曼兰,斐诺,公开维护那个办法,报界的俗话叫做寻开心,认为这是标识一个人的才能的戳子。

  卢斯托说:“经得起这个考验的才是真正的好汉。”

  曼兰说:“大人物受到欢呼的时候也得有人叫骂,象罗马的胜利者一样。”

  吕西安说:“那么受到嘲笑的人都可以自命为胜利了!”

  斐诺说:“这话不是跟你自己有关吗?”

  米歇尔·克雷斯蒂安说:“咱们的十四行诗不是应当跟彼特拉克的一样轰动吗?”

  道里阿说:“黄金(洛尔)①已经出了一把力,帮助诗集成功。”

  大家听了这句双关语一致叫好。

  吕西安微笑道:“FaciamusexperimentuminanimaViAi.②”

  ①彼特拉克的恋人洛尔(Laure),与法文中黄金(IBor)一字谐音;而道里阿是花三千法郎收买吕西安的诗集的。
  ②拉丁文:我们不妨拿一个毫无价值的人做试验。过去吕西安自命为彼特拉克,德·巴日东太太也以洛尔自居。“毫无价值的人”,暗指德·巴日东太太。


  韦尔努道:“新闻界对有些人毫不争论,一出台就送他们花冠,这样的人才倒霉呢!那好比圣者关进神龛,从此没人理睬。”

  勃龙代道:“当初尚瑟内兹看见德·冉利侯爵一往情深的望着老婆,对他说:得了吧,好家伙,人家已经给了你了。社会上对一开场就顺利的人也会说这个话。”

  斐诺道:“在法国,成功可以制人死命。我们彼此忌妒得厉害,只想忘掉别人的胜利,叫大家也跟着忘掉。”

  克洛德·维尼翁说:“可是有矛盾,文学才有生命。”

  费尔让斯说:“同自然界一样,生命的来源是两种原素的斗争。有一个原素胜利了,生命就完了。”

  “政治也这样,”米歇尔·克雷斯蒂安补上一句。

  “我们最近证明了这一点,”卢斯托说。“一星期之内道里阿就好销完两千部拿当的作品。为什么?因为受到攻击的书必然有人竭力保护。”

  曼兰拿着明天报纸的清样说:“有了这样的稿子,一版书还怕销不完吗?”

  道里阿说:“念给我听听。我离不开本行,吃消夜也忘不了出版事业。”

  曼兰念出吕西安的得意之作,全场一致鼓掌。

  卢斯托说:“没有上一篇,怎么写得出这一篇!”

  道里阿从他口袋里掏出第三篇稿子的清样,念了一遍。这篇评论将要在斐诺的第二期杂志上发表,斐诺留神听着,他因为是主编,把文章捧得更过火。

  他说:“诸位,博叙埃生在今天,也只能这样写。”

  曼兰说:“当然。博叙埃生在今天,也要当记者的。”

  克洛德·维尼翁端起酒杯,向吕西安含讥带讽的行着礼,说道:“为博叙埃第二干杯!”

  吕西安向道里阿举杯道:“为我的哥伦布干杯!”

  “好极了!”拿当叫道。

  曼兰狡猾的望着斐诺和吕西安,问:“是个绰号吗?”道里阿道:“你们这样下去,我们要搅糊涂了。”又指着玛蒂法和卡缪索道:“这两位怎么听得懂?波拿巴说的好:笑话好比纺棉纱,纺得太细,要断的。”

  卢斯托道:“诸位,咱们亲眼目睹一桩重大的,出乎意想的,闻所未闻的,真正的怪事。我们这位朋友从外省人变做新闻记者有多么快,你们不觉得惊奇吗?”

  道里阿说:“他是天生的新闻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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