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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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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不足道的庆典结束后,我在夜色中漫步:沿着月光下、万籁俱寂的过道,走过我那尊蒙在阴影里的雕像,走向厅堂尽头的希尔德加德图书馆。我走进去,问候了值夜班的图书管理员,穿过公用阅览区,有三个恳请者还在那儿埋头苦读,完成最近布置给她们的功课。我又穿过了需要高级权限才能使用的专用阅览室,就是在这里,很多本《圣经》沉冥在黑暗之中,在上锁的箱子里释放出神秘的能量。 随后,我打开一扇上锁的门,穿行在机密的血缘谱系档案柜之间。记录谁和谁有血亲关系是极其重要的,不仅包括法定的亲缘关系,还有事实上的血缘关系:因有使女体系的运作,一对夫妻的孩子或许和名义上的母亲,甚至和名义上的父亲都没有血缘关系,因为一个绝望的使女会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怀孕。我们的职责就是掌握这类事实,因为必须防范乱伦的现象:已经有太多非正常婴儿了。不遗余力地守护这些信息也是阿杜瓦堂的使命所在:这些档案好比是阿杜瓦堂跳动的心脏。 我终于到了自己的密室,独属于我的圣所,就在世界文学禁书区域的最深处。我在私人书架上摆放了一些自己挑选出来的禁书,都是低权限的人看不到的。《简·爱》《安娜·卡列尼娜》《德伯家的苔丝》《失乐园》《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若是流传出去,被恳请者们看到,无论哪本都会引发道德恐慌!在这个书架上,我还藏着另一组只有极少数人能看到的档案:我视其为基列的秘史。那些溃烂的脓疮不是金子,但可以当作另一种流通货币换取利益:信息就是权力,尤其是毁人名誉的信息。我不是第一个认识到这种价值,甚或瞄准机会以此兑现利益的人:全世界的情报机关都一向深谙此道。 隐入密室后,我将新近动笔的这部手稿从藏身地取出来——我选中的是一本X级别的禁书:红衣主教纽曼的《为人生辩护》,再在书里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洞。现在没人读这本砖头似的大部头了,天主教已被定论为异教,和伏都教③不相上下,所以不会有人愿意打开这本书瞧上一眼。不过,只要有人翻开它,就等于将一颗子弹射入我的脑袋——来得太早的子弹,因为我还完全没准备好离开人世。如果我要死,我可要好好闹出一番比子弹更大的动静来。 ③又译“圣毒教”,由拉丁文 Voodoo音译而来,是糅合祖先崇拜,万物有灵论,通灵术的原始宗教。 我是经过周密考虑才选中这本书的,因为我在这里所做的不就是为我的人生辩护吗?我一步步走到至今的人生。我曾告诫自己:我别无选择,只有把这人生走下去。如今的政体出现之前,我不曾想过要捍卫我的人生。那时的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我曾是家事法庭上的法官,那个职位是我凭借数十年辛勤学习、在业界力争上游才得到的,我始终尽一己所能公正地履行职责。我相信世界可以变得更好,因而在职业范围内致力于改善世界。我为慈善事业做出了贡献,也在联邦选举和市政选举中投票,我所持的观点是有价值的。我曾以为自己活得很有德性,也以为自己的美德会得到适当的赞许。 然而,就在我被捕的那一天,我已意识到自己错得多离谱,不只是美德这一点,在别的很多事情上也都大错特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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