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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我说他说这话很邪恶,他只是笑笑。只要让人们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那有什么关系?他说。我会非常尽职的。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布道人,只要风度和嗓音好,总是能比一个两手无力、满面愁容的布道人(不管他怎么信神)能使更多的人皈依。然后,他做出一种庄重的姿态,拖着长音说,那些笃信上帝的人知道,在主的手中,病人也会康复如初的。

  我看你对这个已很有研究,我说,因为他听起来确实像个布道的牧师。他又笑起来。然后,他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把身子从桌子那边靠过来。我认为你应该跟我一道走,格蕾丝,他说。我感到这里情况不妙。

  走?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跟我走比你在这儿安全,他说。

  听了这话,我打了个颤,因为这与我本人的感觉差不离,不过我直到这会儿才感到危险。但我做什么呢?我说。

  你可以跟我一起到处跑,他说。你可以做个医学上的先知;我会教你说什么,并让你进入出神状态。我从你手上就可看出你很有才能,你把头发放下来看上去就更像了。我向你保证,你两天挣的钱会比在这儿擦地板两个月挣的还多。当然,你要起个新名字,法国名字或是什么其他外国名字,因为大洋这边的人很难相信一个名叫格蕾丝这样普通的名字的女人能有神秘的魔力。未知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会比已知的东西更有吸引力,更令人信服。

  我说,那不是骗人吗?杰里迈亚说,这并不比演戏更骗人。如果人们想相信一件事,想要得到它,想相信这是真的,想因此感觉好些,你只是换了个无关紧要的名字去让他们更坚定自己的信仰,这能说是骗人吗?这难道不更应该叫做慈善和人的善心吗?经他这样一说,听起来好多了。

  我说,换个名字对我来说不成问题;我对自己的姓名并不稀罕,因为是从我父亲那儿继承的。然后他微笑着说,那我们握手成交吧。

  不瞒你说,先生,当时这个主意对我吸引力很大,因为杰里迈亚很英俊,白牙齿,深色的头发,而且我回想起我应该与一个名字的首字母是J的男人成亲。我还想到我可能赚到的钱,我可用那钱买衣服,或许还有金耳环。我还可以到处跑跑,看看,而不是整天干同样的又脏又累的活儿。但我又想起玛丽·惠特尼的遭遇。虽然杰里迈亚看上去是个好心人,但表面现象是很有欺骗性的,这是玛丽·惠特尼花了代价才知道的。如果出了问题,我被独自一人留在陌生的地方怎么办?

  那我们是不是要结婚?我说。

  有那个必要吗?他说。据我看来,结婚从来没什么好处,因为如果两人想在一起,他们就会在一起。如果不是如此,其中一个人就会跑掉,就是这么回事。

  这让我很吃惊。我想我还是待在这儿,我说,反正我现在结婚还太早。

  考虑一下吧,格蕾丝,他说。我是为了你好,愿意帮助你,关心你。我真诚地告诉你这里周围都是危险。

  正在这时,麦克德莫特走了进来,我不知道他是否在门外偷听,听了多久,因为他看上去很生气。他问杰里迈亚到底是谁,在厨房里干什么。

  我说杰里迈亚是个小贩,过去我就认识。麦克德莫特看看这时已打开的货袋(杰里迈亚在我们说话时已把货袋打开,不过还没把东西都摊开),说这倒没什么,但是金尼尔先生如发现我把好啤酒和奶酪浪费在一个普通的无赖小贩身上会不高兴的。他说这些并不是因为他在乎金尼尔先生会说什么,而是为了侮辱杰里迈亚。

  我回答说,金尼尔先生待人慷慨,不会在大热天不让别人喝口冷水的。听了这话,麦克德莫特更不高兴了,因为他不喜欢我夸奖金尼尔先生。

  然后,杰里迈亚为了当中间人做调解,说他有几件衬衣,虽然是穿过的,但质量还不错,很便宜,正是麦克德莫特的尺寸。虽然麦克德莫特嘟嘟哝哝的,杰里迈亚还是把衬衣拿出来,指出衬衣的好质量。我知道麦克德莫特需要一些新衬衣。他有一件已撕坏不能再补,还有一件弄上了泥,湿漉漉地放在那儿,最后上了霉。我看到他有了兴趣,就悄悄地给他拿来一杯啤酒。

  衬衣上写有H.C.,杰里迈亚说这些过去属于一个士兵,很能打仗的士兵,但人没死,因为穿死人的衣服有厄运。然后,他把四件衬衣定成同一个价。麦克德莫特说如果卖那个价,他只买得起三件,然后他自己叫了个低点的价。他们就开始讨价还价,最后杰里迈亚说好,他愿意以三件的钱卖给他四件,但一分钱也不能少。他说,不过,这是拦路抢劫,如果人人都像这样,他很快就会破产的。麦克德莫特因为自己能把钱压得这么低,心里很高兴。但我可从杰里迈亚闪光的眼神里看出,他只是想假装让麦克德莫特占了便宜,其实他这笔交易做得不错。

  先生,就是这些衬衣在审判时变成很大的目标,引起了很多疑问。第一,开始他说是从小贩那儿买的,然后又改口说是从一个士兵那儿来的。其实两个说得都对。我想他这样说是为了不想让杰里迈亚在法庭作证,因为他知道杰里迈亚是我的朋友,会帮我说话,并会证明他的人品不善,至少他一定是这样想的。第二,报纸弄不清到底几件衬衣,应该是有四件,而不是像他们说的三件。两件在麦克德莫特的毛毯制的手提袋里,一件上面有血藏在厨房门后;麦克德莫特在处理金尼尔先生的尸体时穿的就是这件。第四件在金尼尔先生身上,是詹姆斯·麦克德莫特放在那儿的。所以应该是四件,而不是三件。

  我送杰里迈亚走上车道,麦克德莫特带着一脸邪恶,不高兴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但是,我不在乎他是怎么想的,反正他也不是我的雇主。要分手时,杰里迈亚真诚地看着我,他说他很快会回来听我的答复。他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因为那样会对我们俩都有好处。我谢了他的好意。想到只要我愿意就能离开这儿,这使我感到安全多了,幸福了许多。

  我回到房子里时,麦克德莫特说这人总算走了。他不喜欢这人是因为他脸上有种外国佬的表情,他猜想杰里迈亚一定一直像公狗在大热天里追逐母狗一样缠着我。我没搭理那话,因为太下流了。我看到他脸上那副凶狠的样子感到很吃惊。我叫他最好能离开厨房,因为是我做晚饭的时间了。

  直到这时,我才想起还撒在菜园地上的豌豆,就到外面去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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