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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书中寓意深刻的语言和对《圣经》故事的借用更加强化了书的宗教氛围。多萝西用《圣经》中的言词来规劝自己。当她到监狱里作为一种逃避时,托马斯的谨慎的男仆把她比作被拯救的从良妓女。甚至科利夫太太一天晚上在索思桥缝补的灯笼裤“好像也包含着一种冻僵了的、可怕的贞洁,这是修女的头巾或者隐士的连帽衫都不具有的”。这些描述的背后是一些对现世的依恋。最明显的是一种极端的吹毛求疵,让奥威尔把他作品中的人物放置一边,而他自己充当了其中的角色。多萝西一想到要从还留着老处女梅菲尔小姐口水的圣杯里吸东西,就觉得很恐怖,这种恐怖通过对身体反映的细节描写表现了出来:“那张嘴巴实在让人没有食欲;你绝对不想让这张嘴巴从你的杯子里喝东西”。梅菲尔小姐突然不再是散发着杜松子酒和樟脑丸的老女人,而变成了鬼一样的地下生物,引起了多萝西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书中甚至模仿了M.R.詹姆斯的一部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讲的是一个男人在黑暗中在卧室里磕磕碰碰地摸到了枕头底下有一张嘴巴,“有牙齿,头发散乱在嘴巴四周,那决不是人的嘴巴”。同样,你几乎看不到一两章是没有谈到钱的,多萝西同管账人之间的争斗被用最详细的细节描写记录了下来。试问,其他30年代的小说会告诉读者一包薄荷或者一磅便宜的丹麦熏肉的价格吗?

  但是最终,这一切全都是偶然。《牧师的女儿》最后在一系列长长的冥想式的段落中揭示了主题,多萝西回忆了她最后才发现的信仰的丧失和她成长环境的安全感:

  换个角度说,从深层意义上讲,教堂里的环境对她来说是必要的,让她放心,因为她发现,教堂里所发生的一切,不管是多么荒谬,人们做这些事的目的是多么怯懦,有一些东西——很难说清是什么,有一些庄严的东西,在精神层面上是高尚的——而这些东西在外面的世界里是很难找到的。对她来说,也许你不信,去了教堂比没有去要好得多;遵守那些古老的教条比追逐虚无的自由要好得多。

  多萝西知道自己再也没法去祷告了,但她同时又意识到,她以后的人生将不得不继续这种精神的追寻:对她来说,就好像父亲对那些商人玩的小把戏一样(父亲在咸肉卖5便士一磅的时候,故意不看那些卖肉的),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故事以一封奇怪的、令人不满的短信结束了。信是关于多萝西不能或者说不愿意离开为她设定的那条道路。沃勃顿先生给她描绘的她将来的生活,比如她父亲去世,剩下的那点钱花光了,这些都不能令她退步。但是,她承认,可能在领圣餐的时候,她要站在梅菲尔小姐的左边而不是右边了。

  奥威尔即将结束在索思伍德的生活,在摩尔收到他的稿子之后不到2个礼拜他就离开了那里。内莉姨妈通过丈夫那帮研究世界语的朋友关系,帮助奥威尔找到了一份工作。弗朗西斯和米范威·维斯特普在汉普斯苔德的南方大道经营一家书店,需要一个兼职的助理;提供食宿。这个职位刚好解决了奥威尔眼前的困难,虽然工资很低,但是地点离文学圈子很近,每天还可以有几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写作。10月份的第3个星期的周末,他离开了索思伍德。但是,这个地方一直留在他的脑海中;他在那里的经历也一直没有被遗忘。比如说,在《一九八四》中,有一幕是讲温斯顿·史密斯在爱心部的监狱里的经历,警察偷袭了他和朱莉娅藏身的地方,逮住了他,他在监狱里看到一个狱友把偷藏的一点食物给一个快要饿死的人吃,史密斯看着,觉得恐怖极了。监视屏里传出一声咆哮,“巴姆斯德,2713号!J.巴姆斯德!把那片面包扔掉。”J.巴姆斯德是杰克·巴姆斯德,他是索思伍德镇从蒙塔古的家里走出来在主干道对面的杂货店老板的儿子,很久以前的夏天,他哥哥常常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嘀嘀嗒嗒的打字声,一直响到凌晨。

  奥威尔与老鼠

  奥布赖恩把笼子拿起来,拿到最近的桌子上,他小心地在呢子布上坐下。温斯顿能听到血液在歌唱。他觉得自己好像孤零零一个人坐着,就在一大片空旷的平原中央,一片平坦的沙漠,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射着,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各种声音,但是装着老鼠的笼子离他2米远都不到。这时候,老鼠的鼻口开始变硬,毛发不是灰色的,而是棕色的。

  ——选自《一九八四》

  奥威尔对老鼠的困扰——要说是一种厌恶实在不是很准确——早就有了。他的生活中似乎处处都是老鼠,从青春期时开的玩笑到中年时期令人悚然的幻想,都没有离开过老鼠。毫无疑问,这种依恋的根源有些是源于文学。我们知道,奥威尔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喜欢看比阿特丽克斯·波特的作品,从中认识了塞缪尔·维斯克斯,还迷上了M.R.詹姆斯的鬼故事,其中最精彩的一篇名字就叫《老鼠》。很小的时候,他就有机会读到W.H.戴维斯的诗《老鼠》。1943年,奥威尔在《观察家》上发表了对戴维斯《诗集》的评论,其中可见他对戴维斯作品的熟悉由来已久,而且特别提到了《老鼠》这首诗:

  那个女人快要死了,

  她的双手双脚像灌了铅;

  她的猫儿出去寻乐子了,

  今晚不会回来了。

  她的丈夫在酒馆里喝酒,

  她的女儿在向大兵抛媚眼;

  她的儿子在享受着游戏的乐趣,

  嘲笑着老头和跛子。

  现在用我这能碾碎石头的利齿,

  挑出她的颧骨;

  当她的丈夫、儿子、女儿来到,

  他们很快就发现留在家里的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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